魯中程氏（7）
　　

　　錦繡叫人端來茶水點(diǎn)心，與姚姨娘說說笑笑，不時(shí)地聽姚小巧哭兩聲，真的當(dāng)成了戲園子的雅座。姚姨娘如坐針氈，只盼著自己姐姐能自己哭完了算了。
　　
　　過了許久，太陽(yáng)漸漸大了起來，大中午的曬得人頭暈，姚小巧就那么坐在太陽(yáng)地里唱哭，后背的衣裳已經(jīng)見塌濕。
　　
　　坐在涼亭里的錦繡卻還是爽朗的，她這樣喜滋滋地看，仿佛姚小巧的唱哭是出最美妙的昆戲。
　　
　　姚小巧哭道：“那是我親寶貝啊--不能被人說我不疼他喲--今天不還我清白我就是不起來嘍--我不能起啊--怎么能被人誣陷了呀--人窮志不能短啊--”
　　
　　錦繡噗哧笑了，笑那句“人窮志不能短”。
　　
　　姚姨娘也聽見了，更看見了錦繡笑。錦繡的笑，就像是幾個(gè)重重的耳巴子扇在了她的臉上。
　　
　　原來，她一直以為自己接管不了這個(gè)園子都是因這程家姐妹太刻薄，今日看來，她不怨別人，要怨也怨自己。她為人做小受夠了委屈，眼看她就要接到這園子的大權(quán)了，自家姐姐卻又鬧出了這一出。讓天底下的人都知道這姚家是沒見過世面的村土人，是從鄙陋的地方來的破落戶，是連臺(tái)面都上不去的。
　　
　　過了一會(huì)兒，她也笑了，笑得很歡快，坎肩上的紅穗子跟著一顫一顫的，仿佛很喜慶似的。姚姨娘越笑越大聲，越笑越顫抖，最后，都笑出了眼淚。
　　
　　姚小巧坐在地上嚇得不哭了。
　　
　　姚姨娘突然站起來，撲到姚小巧的身上狠命打，邊打邊笑。桃紅色的衣服滾在土里，沾了一層干黃。
　　
　　姚小巧從沒見過自己的斯文妹妹這樣發(fā)潑，嚇得一動(dòng)也不敢動(dòng)，也不敢說話，只能順從地被姚姨娘從地上揪起來，一瘸一拐地被拉扯著走向別院。
　　
　　待人走遠(yuǎn)了，錦繡才回頭問：“張媽媽，錦川的屁股都紅了。是不是下手重了？”
　　
　　“回大小姐，三少爺人小脾氣倔，不使勁兒他是不哭的?！睆垕寢屇媚枪献悠こ鰜恚拔易鍪?，大小姐放心?！?br>　　
　　“錦川倒是有骨氣?！?br>　　
　　錦繡站起來，她聽著姚氏姐妹漸漸遠(yuǎn)去的笑聲和嘶啞的懇求聲，不笑了。
　　
　　錦繡在家里待不了幾日便得回去處理幾筆生意。
　　
　　她稟明了父親，打算帶著錦英回紀(jì)家小住，同去的還有三少爺錦川和他的奶媽。
　　
　　又過了小半個(gè)月，錦繡正忙著打點(diǎn)行李。
　　
　　姚姨娘來紀(jì)家了，同來的還有她的姐姐姚小巧。
　　
　　姚姨娘臉色蒼白，人也似乎是瘦了。跪在地上哭著跟錦繡賠不是，罵姐姐給程家丟臉，她只求把兒子還給她。那姚小巧倒沒有再哭，只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跪在姚姨娘身后。
　　
　　錦繡扶起了姚姨娘，當(dāng)日便安排了錦英和錦川回家。
　　
　　送別的時(shí)候，錦繡淡淡地對(duì)姚小巧說：“人窮志不能短?！?br>　　
　　姚姨娘羞得滿臉通紅，落荒似的拉著姚小巧上了馬車。
　　
　　一切妥當(dāng)。錦繡帶了招娣和徐奉，啟程前往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