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錦年——呼嘯而過(20)

要有多勇敢,才能念念不忘 作者:目非


陳勉在電話那邊笑了下,說:“這話是你想說的,還是人家教你的?”

“我也這么想的?!蔽义e愕下。

“你就認(rèn)定我要出賣暢意?”

“如果不是,你可否光明坦蕩地跟暢意簽競業(yè)限制協(xié)訂?當(dāng)初他們沒有來得及跟你簽,完全是因?yàn)樾湃?。?/p>

“信任?是工作疏忽吧?”陳勉冷嘲,又道,“我憑什么簽?他保護(hù)了他公司的權(quán)益,卻侵犯了我作為勞動者的權(quán)益,勞動者的權(quán)益直接受到憲法保護(hù)。”

我心內(nèi)一堵,沈覺明把一張紙條遞到我面前:為什么離開暢意?報復(fù)?

我機(jī)械道:“你在暢意不做得好好的,就這么心胸狹隘嗎?就為私人關(guān)系報復(fù)沈覺明?”

陳勉可能怔了下,道:“心胸狹隘,報復(fù)?我在你眼里就是這么一個人?你從不愿主動給我電話,可為了他,你不惜破例?你寧愿我不好受,也見不得他有任何損傷……我背信棄義,以怨報德,小人行徑,你怎么全看到了呢,還是你也覺得我這種人就是胚子壞……不錯,朗恩的顧永寧找我,是想利用我,我現(xiàn)在很慶幸我有被利用的價值。你告訴沈覺明,我會參與SK?!?/p>

不知道怎么掛的電話。我有點(diǎn)失魂落魄,對沈覺明道:對不起。

“算了,”沈覺明倒并不沮喪,相反臉上有輕松的神情,“晚上一起吃飯?”

“不了?!蔽矣位暌粯油鲎撸诤?,“我叫人送你。”

我搖搖頭。沈覺明也未堅持。

陳勉如愿進(jìn)了朗恩,SK的項目似乎要進(jìn)入朗恩的囊中,就在所有人都覺得暢意輸了時,忽然異峰突起。

暢意起訴朗恩不正當(dāng)競爭,在法庭上用的證據(jù)便是我打給陳勉的一段電話錄音。

--不錯,朗恩的顧永寧找我,是想利用我,我現(xiàn)在很慶幸我有被利用的價值。

我從沒想過,單純?nèi)缟蛴X明也會利用我的??墒钦l說沈覺明單純呢?是我在一廂情愿描摹罷了。

當(dāng)然錄音不過顯示了朗恩挖人居心叵測,陳勉離開暢意為私人目的。要說犯下什么法律條例倒也稱不上。但是被輿論嘩嘩一頓爆炒后,朗恩與陳勉的形象也就一落千丈了,SK根本不可能不考慮商業(yè)精神和輿論壓力而將生意繼續(xù)給朗恩。這事紛擾了一陣,到最后,贏家還屬于沈覺明。

我與沈覺明的關(guān)系就此冷下。

我永遠(yuǎn)無法忘記在法庭上,當(dāng)暢意的代表放出錄音,陳勉在瞬間向我投來的一瞥。那一瞥惶恐、尖銳,不可置信,我們建立于往昔的情感大廈瞬間坍塌。他也許再不會去信任一個人。

休庭后,看陳勉離去,我追過去:“停一下,我有話說。陳勉,不是我……”

他置若罔聞,毫無停留。背影堅硬冷漠,如對面大樓的玻璃幕墻。陽光跳到上面,輾轉(zhuǎn)相焚,抖出刀子一樣的光芒。我于他已是陌生人。

我突然腹疼,痙攣到不可抑,便蹲下身。我怔怔想這可好了,這可好了,裴錦年,你可以如愿了,他一輩子也不會跟你交集,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你。

沈覺明把手搭到我肩上時,我狠狠甩掉了。

沈覺明道:“我必須這么做?!?/p>

我站起,看著他笑:“是啊,我本來就不值你一樁生意。很好?!?/p>

回校后,我心無旁騖加入求職行列,精心做簡歷,認(rèn)真準(zhǔn)備面試,我非常慶幸有事情可做。

用心的回報是5月份,我接連收到了三家大企業(yè)的OFFER。一家在南京,一家在W市,一家在北京。最好的工作是南京這一家,某外企做咨詢。最差的是北京,一家民營的法律事務(wù)所。幾乎沒有多大猶豫,我選擇了北京。有什么理由呢?北京是最遠(yuǎn)的,我希望盡快離開此地,越遠(yuǎn)越好。

沈覺明守了我將近一個月,最后終于在我持之以恒的冷漠下失去耐心。

那是5月一個夜里,他跟在我身后,從自修教室到圖書館最后回歸于那條到宿舍的小徑。

“錦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p>

“錦年,我也不是機(jī)器,走不動了?!?/p>

最后:

“裴錦年,不必對我擺這樣的臉色,我利用你沒錯,你沒利用我嗎?你當(dāng)我是什么?不過一個替代品,不,連替代品都不如。你覺得我卑劣,他不卑劣嗎?我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想我怎么樣?工作給你面子安排了,他要走我百般挽留,我沈覺明什么時候這么低三下四。你當(dāng)我蠢,要無條件地把公司拱手相讓嗎?嘿,我這么多年,一個勁地用熱臉貼你冷屁股,也受夠了。我有時候?qū)幵父鷦e人吵一架,還能有個活氣,還能知道別人在意我。好,沒關(guān)系,我們反正從來沒有開始,也無所謂結(jié)束。”他掉頭離去。

我隔了幾秒后,才轉(zhuǎn)過身,看他的背影被路燈拉得越來越長。我無滋無味想,明天太陽升起,我又多了一個路人。

論文答辯終于結(jié)束,我迫不及待要釋放自己。便坐火車去南方一個小鎮(zhèn)玩。

那個小鎮(zhèn)是散步的好地方,有一條河橫穿整個鎮(zhèn)子,河邊密植各類長著肥綠葉片的大樹,將六月天里酷熱的陽光擋住了。堤上草長鶯飛,水中野鴨亂竄。一派生機(jī)勃勃的景象。

因?yàn)樘鞖獾木壒剩舆叢]什么人,除垂釣者外整汪碧綠的水就屬于我和群鴨。我坐在岸邊,赤足在水中隨波蕩漾,同時掰著面包喂鴨,魚也跟過來湊熱鬧,吸著水面上的殘渣。

黃昏將小鎮(zhèn)染上古銅色的時候,我便去市集逛逛,看賣臭豆腐和賣玉米棒子的為爭地盤吵架,看相面的瞎子煞有介事的作法,看孩子們舉著冰棍在人群穿來穿去,只覺得煩囂的俗世生活也讓人感動。

那是一段無所事事又心靈自足的日子。人在他鄉(xiāng),太多近前的煩惱不必去想。

其實(shí)生命也是一個游走的旅程。每一程都在中途,想清楚此,便對很多滯障有了全新的認(rèn)識。

接到安安電話時,我正給旅店老板娘的孩子梳辮子。

安安說:“我哥他,被人打了?!?/p>

“打?究竟出什么事?”我頗詫異。

“有個晚上他應(yīng)酬回家,因?yàn)楹攘司撇荒荛_車,就順手招過飯店門口的一輛。結(jié)果那車好像就專等著他。開到郊區(qū)后,司機(jī)將他拖下,拳打腳踢了一通,然后揚(yáng)長而去?!?/p>

“傷勢重嗎?”

“還好,就是行走不便,這些日一直在家休養(yǎng)。看他的狀態(tài),很頹廢。錦年我想,跟你們分手有點(diǎn)關(guān)系吧?!?/p>

我明白安安的意思,她希望我去看看她哥。人之常情,本沒什么,但我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去看顧他。略略躊躇下,便道:“我走前會跟他說再見?!?/p>

安安嘆了口氣,突低聲道:“陳勉的情況你知道吧?他離開了朗恩,因?yàn)轭櫽缹幇沿?zé)任全推在他身上,他現(xiàn)在在一家小企業(yè)做業(yè)務(wù)。從頭開始?!?/p>

我心里咯噔了下,良久無言。

安安繼續(xù)道:“有次他酒醉把我當(dāng)作你,哭了,那是我第一次看男人流淚。我問他還對你耿耿于懷嗎?他說:是很難釋懷,但或許是我的問題吧,冥頑不化,早該知道一切是泡影。也許要很久很久以后,等我達(dá)成目的,站在她面前。那個時候,她的眼神對我至關(guān)重要。也許一切到那時候就會終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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