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頭一看，前面的面包車都停了。
　　
　　佟樂開門下車。姜小蘭拿起話筒招呼攝像跟著下去。
　　
　　原來是到了黃縣縣界?？h教育局局長帶著兩輛車正在此迎接，請他們?nèi)タh城休息，吃點(diǎn)“便飯”。
　　
　　根據(jù)省教育廳提供的省級貧困小學(xué)資料，劉起陽斟酌再三，第一個圈定黃縣梅家壩小學(xué)。劉起陽說第一次沒經(jīng)驗，先找一個比較近的，萬一有什么困難，和家里好聯(lián)系。王清江完全同意。
　　
　　沒想到縣教育局長會扔下日常工作，帶著兩輛桑塔納，翻過兩座山頭，不遠(yuǎn)幾十里前來迎接。有這功夫和這汽油，你不如跑下面學(xué)校看看，來迎個什么“接”??？再說，一開始不就說好了不需要任何接待嗎？他問高天元怎么回事，高天元剛和省教育廳通了電話，省廳的人說他們是通知了縣里，這是正常的工作程序，你跑到人家地面上，雖然是做好事，也得給主人打聲招呼吧！別鬧出什么誤會是不是？萬一發(fā)生什么問題，也還得依靠當(dāng)?shù)仡I(lǐng)導(dǎo)解決是不是？吃飯？吃就吃唄！這也算個問題嗎？山區(qū)人民向來好客，何況你們又出工又出錢的給他們蓋學(xué)校，人家能不感謝嗎？
　　
　　劉起陽感到一股無形的力量正把他們向軌道上推。這飯不能吃！如果剛起腳就偏離原計劃，最后不偏十萬八千里去了？他向黃縣教育局長表示了感謝，又讓局長看了他們車上帶著的午餐，終于謝絕邀請，直奔梅家壩而去。
　　
　　從頭至尾，陶玉寧一直默默地看著“王清江”，沒說一句話。
　　
　　半小時后車隊在一座坡頂停下，大家席地而坐，在滿目青翠中開始午餐。王小東幾乎吃掉了兩份，他第一次感到饅頭榨菜火腿腸鹵雞蛋原來如此之香。
　　
　　看著狼吞虎咽的王小東，劉各莊中學(xué)老校長多年主題不變的新學(xué)年開學(xué)典禮講話忽然在劉起陽耳邊響起。老校長迫切而飽含焦慮的無限期望溢于言表，恨不能吹口氣就讓土臺子前一排排衣著寒酸的孩子一個個飛出窮窩窩，烏鴉變鳳凰！是的。出生不由己，道路自選擇?？墒牵?dāng)你出生在劉各莊、梅家壩這樣的窮窩窩之后，人生之路的選擇將是怎樣的艱難和狹窄！亮亮的將來會不會有所改變呢？劉起陽想起了自己的兒子。他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王小東的后腦勺，用充滿父愛的語調(diào)說：“慢點(diǎn)兒吃！沒人搶你的?！?br>　　
　　王小東頓了一下。他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聽到父親用這樣的語調(diào)和他說話了，他的后腦勺更是很多年沒有被父親這樣撫摸過了。
　　
　　對面的陶玉寧笑說：“王大主席，你這兒子長得秀氣，不大像你??！”
　　
　　劉起陽笑說：“老話說，兒隨母相，前途無量。要像我不就糟了？”
　　
　　大家一起笑起來。
　　
　　陶玉寧說：“讀幾年級了？”
　　
　　王小東說：“高二。”
　　
　　陶玉寧說：“明年考大學(xué)？準(zhǔn)備報哪個學(xué)校啊？”
　　
　　王小東沒應(yīng)答。
　　
　　劉起陽說：“暫時保密，拿到錄取通知書再告訴你。”
　　
　　陶玉寧說：“到時候得請我吃糖??！”
　　
　　劉起陽堅定地說：“這糖你吃定了?！?br>　　
　　王小東看了“父親”一眼。
　　
　　旁邊散散落落圍在一起的建筑工不知誰說了句什么，大家“哄”地一陣爆笑。
　　
　　高天元站起來說：“伙計們！都吃好了沒有？吃好了上車！”
　　
　　車隊繼續(xù)前行。
　　
　　佟樂、姜小蘭和攝像師上了車才開始他們的午餐，人們吃飯的時候他們在工作。
　　
　　梅家壩到了。
　　
　　鄉(xiāng)政府看著很氣派，王小東在心里暗暗說：“這里不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