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雪割草(1)

伊達政宗 作者:(日)山岡莊八


  一
  
  三春的田村清顯又被稱為大膳大夫,和中國的毛利家屬于同支。他們享有和伊達家同等的榮譽,可以自將軍的姓名中取一字作為自己的名字,例如植宗的”植”、晴宗的”晴”或輝宗的”輝”。
  
 ?。ㄓ膳接H自上門提親,會不會太奇怪了?)
  
  但是既然女兒不可能有所作為,他也只好面對事實了。
  
  在當(dāng)時,借著兒女的婚姻進行政治交易的,并非只有田村清顯。生存于戰(zhàn)國時代的人們多半認為,婚姻只不過是一種政治買賣,幸福與否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求得生存,并且保持勢力穩(wěn)定。當(dāng)然,在安定之余,往往還其有擴張領(lǐng)土的野心。
  
  總之,因為只有一個女兒而被譏為”缺乏子嗣”的田村家,不但必須忍受敵人的輕視,而且還必須面對各種不利的情勢。
  
  當(dāng)時,直接表明覬覦清顯家之意圖者,有邊界相鄰的須賀川之二階堂盛行及白川之結(jié)城義親。而暗中蠢蠢欲動者,則有會津的蘆名、常陸的佐竹及石川的石川等勢力。這些強敵的兵勢不斷擴增,對清顯造成了一股強大的壓力。依照目前的情勢看來,戰(zhàn)爭可能隨時爆發(fā)。
  
  “內(nèi)匠,我有要事相商,立刻召集重臣們到大廳來。”
  
  清顯一聲令下,向館內(nèi)匠立即召來田村梅雪、大越顯光、橋本顯德及常盤景正等五位家老在議事廳里共商大計。
  
  “我聽說伊達家的嫡子正在擇偶配婚,但不知此人人品如何?”
  
  一待主君說完,大越紀伊顯光立即搖手說道:
  
  “和伊達聯(lián)姻的想法千萬使不得!我認為與其和伊達締結(jié)姻緣,倒不如選擇相馬或蘆名?!?br>  
  由于他的語氣過于嚴厲,致使清顯面有不娛之色。
  
  “紀伊,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當(dāng)然!我不是回答你了嗎?”
  
  “那么,我曾經(jīng)問你是否要和對方結(jié)親嗎?我只問你,伊達家的兒子人品如何,不是嗎?”
  
  “我并不了解他的人品究竟如何,但是聽說他只有一只眼睛。在相書里,自幼即失去一只眼睛乃是惡運的前兆……”
  
  “住口!既然不知道對方的人品好壞,就不要妄下斷語。梅雪先生,你是否聽說過有關(guān)這孩子的傳聞呢?”
  
  “啟稟主君,我曾聽人提起……據(jù)說他是萬海上人投胎轉(zhuǎn)世,因而只有一只眼睛。”
  
  “是嗎?伊賀,你認為如何?”
  
  清顯以嚴肅的表情看著常盤伊賀景正。
  
  “是的,我也聽人這么說過,而且我還聽說此人豪膽無比?!?br>  
  “你是說他的膽子很大?”
  
  “是的。據(jù)我所知,他是在五歲那年因為一場意外而失去了左眼?!?br>  
  “哦?他五歲時發(fā)生了什么事呢?”
  
  “他獨自溜到庭院里爬樹,結(jié)果在爬到比屋頂還高的樹梢時不慎跌了下來?!?br>  
  “什么?他爬到比屋頂還高的地方……”
  
  “是的!雖然僥幸沒有摔死,但是他的左眼卻被小樹枝挑掉。據(jù)說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左眼珠被樹枝挑掉之后,竟然十分鎮(zhèn)定地把它拾起放在手上,然后來到母親的身邊說:‘母親,我的眼睛掉出來了……'“
  
  “什么,他說眼睛跑出來了?”
  
  田村清顯并不是一名輕率的男子,但是卻很喜歡聽這類傳聞。
  
  他瞪著持反對意見的大越紀伊及同族的田村梅雪,然后下定決心似地說道:“我決定了!”
  
  接著他又用力一拍膝蓋說:“愛子的丈夫,一定要是伊達家的兒子。”
  
  這時,橋本刑部顯德突然高舉雙手說道:“主君慧眼獨具,為愛子公主覓得如此佳婿,真是可喜可賀啊!”
  
  此話一出,無異杜絕了所有的反對言論。
  
  當(dāng)然,他是因為察覺到清顯希望他這么說,所以才特地選在此時發(fā)表意見的。
  
  “哈哈哈……什么獨具慧眼,這也沒什么嘛!不過,我希望女兒嫁給伊達家的兒子之后,兩人所生的孩子能有一個來繼承田村家的事業(yè),使田村家的香火歷代不絕。各位想必也都知道,自從坂上田村磨公以來,我們家就不曾再出現(xiàn)像他那么勇猛的武士了。但是,根據(jù)方才各位的敘述,我確信伊達家的兒子必定是位百年難得一見的勇士,因此我決定要他成為田村家的女婿。好了,內(nèi)匠!就由你負責(zé)去和輝宗商量此事吧!但是我必須特別提醒你一件事,千萬不要像一般的媒人那樣,盡說些不實的話語;相反,我要你把一切事情據(jù)實以告,不必有所隱瞞。記住,撒謊是田村家最不屑的行為?!?br>  
  此時,向館內(nèi)匠并未察覺自己已經(jīng)成為撮合這樁政治婚姻的重要人物。事實上,他仍然沉醉于家中親蘆名派與相馬派的嘴巴被人封住的愉悅當(dāng)中,根本不知道主君到底說了什么。
  
  “你明白嗎?內(nèi)匠!”
  
  “???……明白什么?”
  
  二
  
  即使是在毫無秩序可言的戰(zhàn)國時代里,田村家的老臣們對于要親自把主君唯一的女兒,以婚姻買賣的方式送到伊達家一事,仍然感到難以啟齒。就連一向粗枝大葉的向館內(nèi)匠,也開始變得倉惶、猶豫起來。
  
  “撒謊是田村家人最不屑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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