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聊……吧。”莫小魚朝祐祐離開的方向喊。

已經(jīng)從“好笑”已經(jīng)變成“無聊”了，不知道什么時候變成“可恨”呢？

“你要問我什么？”康縱努力不去想別的問題。

“你先問吧?！?/p>

05

人的內(nèi)心總有無可言說不可被陽光照射的秘密，如果要復(fù)述于語言，多數(shù)需要一個相對昏暗的環(huán)境?？悼v和小魚的表情都有些尷尬，認(rèn)為只要任何一個人一旦問出來，對方就必須要勇于去面對自己。

康縱知道曾經(jīng)莫小魚也拒絕任何人的關(guān)心，除了莫言，誰也無法走進他的內(nèi)心，即使到了后來，他漸漸的知道了一些他和莫言的身世后，才知道連莫言都難以觸及到他的世界。一直憋著，并不因為別的，而是找不到一個釋放的途徑，相對于周圍人的關(guān)心，他或許更愿意被動去詢問，而不是主動去說出。

　　06

“其實也沒什么，你喜歡布丁嗎？”康縱問出這個問題，有點老套，有點無聊，問出了之后他自己都覺得聒噪，于是朝天花板看了一下以示自嘲。

莫小魚一下被問到愣住--這便是他要問康縱的問題。

長時間的一個人生活已經(jīng)把自己排除在任何選擇之外了，我喜歡布丁嗎？好像自己從來就沒有問過自己，也從來沒有人這樣問過我。

突然他想起來，初三的春天，當(dāng)所有人忙瘋了在準(zhǔn)備升學(xué)考試時，他和布丁約到市郊的大壩。那是由碎石子壘起來的斜斜的坡，一邊是沉和的水庫，一邊是奔騰進城市的流水，望著壩下卷了褲腿在兩旁水渠里撲魚的小孩，莫小魚居然有了一種眩暈的感覺。于是他和布丁躺在大壩的斜坡上，暖暖的曬著春天的太陽。一塵不染的明媚的天，綠色里裝不下任何陰霾。

“我算是一個合格的朋友嗎？”莫小魚把棒球帽放在臉上，眼前一片黑暗，只有耳邊還聽得見水流過身體的聲音，以及溫暖和煦的陽光，遠(yuǎn)處綻放的野菊有閃爍的花香。大壩兩旁有剛興起的建筑工地，翻斗車卸水泥的回響也偶爾傳過來。遮住了自己微微發(fā)紅的臉，問起問題來顯得那么肆無忌憚。

“當(dāng)然?！蹦◆~看不到布丁的表情。

“你對我又了解多少呢？”在莫小魚心里設(shè)了那么大一道防線，任誰都無法越過去，他在防線另一端，高墻連綿，無法逾越，所有的人都被他擋在心墻外。

“你知道我媽媽姓什么嗎？”布丁突然把頭側(cè)過來，靠在他耳朵旁戲謔的問他。莫小魚一愣。

“媽媽對我來說最重要，但你不知道我母親的姓不代表我與你的關(guān)系不好。我和你的相同之處是，我們都不了解對方多少，但是我們都把對方當(dāng)最好的朋友。我和你不同的地方是，如果你想了解我，我隨時可以。但是你卻自以為不行。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做了好朋友，但我們不用去試圖得到更多的秘密也能使我們的友情完滿。不是嗎？”

“所以……”

“所以你在心里建了一堵給自己的墻，它擋不住入侵的人，那些人都是你的幻想。它只會擋住你，讓你永遠(yuǎn)無法與外界溝通?！辈级∠氡匾呀?jīng)坐了起來，俯視著看他。

他久久的想著布丁的話，防線只能防住自己，而不能阻礙別人。

07

“也許吧，但我覺得自己與她一直有著距離，她的心太遠(yuǎn)，想法太確定，人太有光彩，有時候我只能也只想在底下靜靜的看著她，不敢想象她與我在一起的感覺。”莫小魚也是第一次說給別人聽，康縱想這也許是莫小魚第一次說給他自己聽。

“如果我是你，我或許就挑破了。機會錯過也許就沒了，更何況布丁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很容易引起大家的關(guān)注和喜歡?！闭f出這句話的時候，康縱的心里有被揪著的痛，他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問這個問題，這個問題對或錯對他而言是否真的有那么重要嗎？他只想也許，只想知道自己在莫小魚心里是一個什么位置罷了，但是他無論如何不敢問：“你把我當(dāng)什么？”這樣的話只適合祐祐那樣沒心沒肺的人說的，根本就不適合他，長期以來被捧在手里的，理科班的尖子生。

“但是她有喜歡的人了?！蹦◆~是這樣的回答。

康縱把注意力全集中在了莫小魚的身上，“但是？其實你是喜歡她的對嗎？”莫小魚完全沒有想到康縱會這樣問，他以為，任何人都會問：“她喜歡的人是誰？”

“我？現(xiàn)在說不清楚，但是她現(xiàn)在喜歡的人是你。我第一次看見她那么喜歡一個人。”

“如果喜歡就勇敢說出來，有什么說不清楚的狀況呢？”康縱完全忽略布丁喜歡的人是自己，他只是不滿意莫小魚的回答，這也是他憎恨自己的一個原因，他們都是喜歡都不敢說出來的人，只會徒增自己對自己的煎熬罷了，哪怕說出來是拒絕，他也想說出來的，可是他終究沒說。

“你對布丁有好感嗎？”在布丁與康縱的比較上，布丁此時已經(jīng)占了上風(fēng)。

“沒有，完全沒有，我忙著去日本學(xué)習(xí)，哪有時間花在戀愛上，想都別想！”康縱那么直接的回答讓莫小魚有點看不懂康縱了。

“你別管我了，處理好你自己的事情再說，我先去學(xué)院打個轉(zhuǎn)，今晚我不回，明天再約吃飯。”康縱說完那句話，從衣架上取了件紫紅條格的襯衫，轉(zhuǎn)了背就走，留下莫小魚一個人呆在那里。

08

今天的康縱和以前的康縱完全不同嗎？確實是完全不同，用另外一個詞來形容就是反常，這樣的反常讓莫小魚很困惑，難道自己說錯了什么嗎？

隨著電梯下行的康縱從鏡子里看著自己的面色，已經(jīng)有三天沒有睡臉色并不顯得憔悴，只是神經(jīng)有些緊繃了，他很后悔自己為什么那樣大的怒氣沖著莫小魚，這一切和他都無關(guān)，明明在四渡時就告訴過自己，回到湘南再也不能哭一次，絕對不能，可是剛才如果不是自己找了個好的理由搪塞過去，一切都會被莫小魚發(fā)現(xiàn)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