祐祐慢慢仰起頭，直瞪瞪的盯著秘書小姐，眼神里全是火花，不是愛的，而是毀滅性的，“你說完了嗎？”

秘書小姐渾身一顫：“我快說完了，怎么？”

莫小魚早已在“你是不是”“我是不是”“仔細想想是不是”中頭暈?zāi)垦?，從小他就害怕回答單一指向性的問題，周遭的事情怎么能用一個字兩個字就可以說清楚的呢。

當年康縱在階梯教室里拿著雜志問他：“你認識主人公嗎？”

他回答：“我就是?！?/p>

我就是，三個字，說出來康縱聽得懂嗎？

11

“莫小魚，臺里招編劇，你有興趣嗎？暑期偶像室內(nèi)劇的編劇，就是我們這些臺里的主持人客串著演，當然我是女主角，編劇只要提供情節(jié)和笑點就行。”布丁的電話把莫小魚從失魂落魄中解脫出來。

“當然有興趣，只是需要什么要求嗎？”

“能寫能看就行，只是還需要通過考試，所以如果你感興趣，半小時后在雙子大廈一層見面，我和你談?wù)?，我剛錄完?jié)目?！?/p>

莫小魚心頭掠過一絲風(fēng)，瞬間即逝，他看看窗外的梧桐樹，樹葉絲毫未動，那陣風(fēng)生自自己心底。當年的他們和一大班同學(xué)學(xué)后穿拖鞋逛街，在空調(diào)足的房間里斗PS，布丁家堆滿了南方水果只看不吃，同學(xué)中有的人躺在沙發(fā)上睡覺，有人躺在寬大的椅子里喝涼茶。每日下午兩點教室外定時的雷陣雨，悶熱的天氣，潮濕的心情，他和她認識了5年，仿佛只有5天，5天前他們還在討論愛倫坡，博爾赫斯，費利尼，梅里美，那些他們都喜歡的作家，5天后還剩下他一個人再提起亨利米勒，想起書柜底下的《南，北回歸線》，跳躍歲月的生活片段逆流而上了。可是她已經(jīng)在為生計所奔波，并卓有成效的沾沾自喜，她說：我喜歡你的兄弟康縱，給你介紹這份工作，是我的活。這些當然都要沾沾自喜，她才高二，已名滿全城，為何不值得沾沾自喜。

莫小魚把那些書從四渡帶到了湘南，然后壓在了箱底，搬到三人公寓時偶然翻出來，上一層淡淡的灰不知是多久才可以落上，快結(jié)束時都折了一道痕跡，故事戛然而止。誰是誰旋即忘記。他拭去那些灰時，想的是：他與布丁之間，請永遠都不要折上那一道痕跡。

12

“有喜了？”祐祐和莫小魚在雙子大廈的一層等著布丁，看著布丁優(yōu)雅的過來，都退后一步后靠在自動門的欄桿上。

“是有好事了?！辈级『車烂C的糾正祐祐。

“來好事了？”祐祐接的每句話都恨不得意義十足，果然布丁的包又迎面砸過來，祐祐一閃就直直扔到莫小魚的腦門上。

“下周有投資商來廣電考察，住在望極，剛好是張哥的好朋友，所以周末張哥設(shè)了一個宴會，說要提早介紹我認識，如果投資真成功的話，或許我就是廣電一姐了?！辈级氖痔岚锬贸鲂＄R子，看著鏡中的自己，17歲的臉蛋上有著比17歲人成熟的色彩。

“你還是繼續(xù)讓我們當奶粉吧。”奶粉是祐祐給布丁擁護者起的外號--因為全國選秀猖狂，關(guān)于歌迷團的取名也相當沒創(chuàng)意，往往都是主角的名后加一個字組成一個詞語，如果你叫院長，那你的粉絲就叫長工。如果你叫王智，那你的粉絲可以叫智囊團也可以叫痔瘡。祐祐有個同學(xué)叫章秦，參加了湘南地區(qū)的選秀比賽獲得了不差的成績，每次比賽開始時，全場就他的歌迷口號最有氣魄，因為他的歌迷團叫秦始皇，所以他的口號就是：秦始皇永遠支持章秦。

所以第一次布丁私下說自己要努力成為湘南一姐時，祐祐看著她半天突然說，一姐倒不像，倒是像二奶，所以你的粉絲們都叫奶粉好了。

“我就那么像嗎？”布丁問兩人，她確定自己應(yīng)該是像的，也就是這種表情惹得莫小魚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引來周圍人群的側(cè)目。他知道做一姐并不是布丁的目的，也許她的理想并不是每一個人都會懂的，包括他自己，但與其不能被周圍人理解，莫不如與周圍變得一樣世俗。

13

“所以臺里正在招編劇，你是否有點興趣？”

“當然有?！?/p>

“那我就推薦你吧?！?/p>

“需要什么要求嗎？”

“不犯低級錯誤就不會被開除，不是每個地方都像大家想象中那么要求嚴格的?！?/p>

“所以……”

“所以挺好混的?！辈级〔]有察覺到莫小魚表情的細微異變，她說：“制片人是我極要好的哥們，所以即使你沒經(jīng)驗也行?！?/p>

這個世界上有愛好的人已經(jīng)很少了，能夠為愛好而去奮斗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小魚，這不是布丁嗎？我有在電視上見過你，大紅人啊?！庇孀哌^來一位30出頭的男士，戴著眼鏡倒也顯出斯文的樣子。

莫小魚聞聲轉(zhuǎn)過頭，腦子里短路了兩秒鐘，然后突然站起來：“啊，相老師，你好。布丁，這是美術(shù)社的相老師，之前我們一起到另湯聚會上遇見過的?！?布丁站起來，禮節(jié)性的朝他笑笑。

布丁似乎想起來當時莫小魚說人文社和美術(shù)社對他的作品比較感興趣，所以她也提前伸出了右手，雖然她本人并不喜歡有人在公眾場合如此的稱贊，很難分清楚對方是沒話找話，還是故意虛假。她親眼見過臺里一個已經(jīng)一年沒有節(jié)目的女主持人被人在公眾場合稱贊為當下大熱，還說前兩天還看到她的節(jié)目，內(nèi)容和風(fēng)格都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