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搖盅呢！不能下注，”搖盅的漢子不滿地說，“你要講規(guī)矩。”
　　
　　“哦。”小手老老實(shí)實(shí)地把桌上幾枚銅板扒了回去，“那你快搖啊?！?br>　　
　　搖盅的漢子又是一番賣弄力氣，大喝一聲把盅子扣下，不差絲毫，小手把桌上屬于他的銅板一拍，“雙?！?br>　　
　　“你夠狠！”搖盅的漢子怒了，“難道你的運(yùn)勢就真那么旺？老子不信了！”
　　
　　他手一抬，開了盅，臉色頓時變得像苦瓜。
　　
　　“下盤我還是全押！”小手再一舉，凜然生威。
　　
　　“遇見貴人了！”蚩尤摩拳擦掌。
　　
　　雨師眉飛色舞地幫著收錢，把桌面上一堆堆銅板兒往他那邊劃去，藏在桌下的那個孩子則每次堅(jiān)定地全額押上，他們的錢把把翻倍。
　　
　　“沒有銅板了，賭褲子可不可以？”一個輸光的漢子扯著自己的褲帶。
　　
　　“沒問題！”小手又從桌下伸了出來，“先脫下來，我們看看能折幾個銅板?！?br>　　
　　“褲子也沒了……賭老婆可不可以？”
　　
　　“叫你老婆來看看長得好看不好看，”小手揮舞，“不知道能折幾個銅板?！?br>　　
　　“狗屁！讓她知道我輸成這個樣子她就該殺了我了！”輸?shù)缴礁F水盡的漢子哭喪著臉，“還叫來給你看？我回家讓她打死我算了?！?br>　　
　　“看你也算個愛老婆的人……”一個圓臉孩子忽然從桌下竄了出來，“那我把褲子還給你好了?！?br>　　
　　燈火下，孩子的頭發(fā)是碧綠的。
　　
　　魑魅在靜寂無人的涿鹿城街上溜達(dá)了半個晚上，最后在酒肆外停下了腳步。她鼓動小小的鼻翼，嗅到了強(qiáng)烈的妖氣。
　　
　　“不認(rèn)路的家伙！”魑魅咬牙切齒，“還說要去找水給我喝！”
　　
　　她和魍魎是第一次來大城市，在蜘蛛網(wǎng)般的街上漫無目的地溜達(dá)，東看看西看看。魑魅覺得人類的城市很沒傻，道路逼仄不說，道邊的土墻也讓人覺得壓抑，土墻上那些黑了燈的窗口在深夜里像是一只只張大的嘴，呼呼地吸著冷風(fēng)。在區(qū)區(qū)幾百年前，這些人類還和妖精一起住在山里，現(xiàn)在他們不再找洞穴住了，而是自己用土壘出一個個洞穴來。魑魅不太懂人類為什么要住在這種地方，這里能跟樹林里比么？在樹林里只要爬到樹頂上，放眼就是整個世界，深深吸口氣像是能把天地一起吞吐了。魑魅喜歡沒有邊界的地方，不用繞來繞去地走在這樣迷宮似的方形城里，走的路越長，越讓人覺得一輩子都出不去。
　　
　　魑魅說我走累了，魍魎殷勤地說那我去找點(diǎn)水給你喝。魑魅是個花妖，非常喜歡水，于是應(yīng)允了師兄這份好意，坐在街邊傻傻地等。
　　
　　魍魎一去就再沒回來，魑魅把天上的星星都快數(shù)完了，忽然想起師兄是個路癡。
　　
　　幾百年的老妖男和老妖女就這樣失散在大城市的街頭。
　　
　　“魍魎！魍魎！哪兒呢？”魑魅一腳踹開酒肆的大門，沖進(jìn)去大喝一聲。
　　
　　魑魅愣住了。
　　
　　魍魎被一個彪形大漢提在手里，可憐巴巴地說，“魑魅，他們說我是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