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元慶和小滿先去看了看扁鏟，安慰他不要傷心，好好養(yǎng)傷，然后對扁鏟他媽說，大姨你放心好了，我們都長大了，自己的事情自己會處理好的。扁鏟他媽說，你們可千萬別去找那些人打架呀，抓進監(jiān)獄可就太丟人了，大人傷心，全院兒里的人都跟著抬不起頭來。說完，抹著眼淚望窗外天空中的一抹殘云，神情恍惚。小滿出去了，元慶說，放心吧大姨，我們也就是去跟他們要點兒醫(yī)藥費。

各自回家吃了飯，兩個人在大門口碰頭，然后直奔胡金他們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那個車站。

從晚上六點等到快九點了，那些平時很面熟的家伙一個也沒有出現(xiàn)。

元慶說，可能“皮子”們也按鐘點上班呢，晚上下班，早晨上班。

小滿說聲“也許是”，正想回去，一個矮小的身影在不遠處一晃，小滿的精神一下子抖擻起來：“來了！”

元慶順著小滿的目光一看，果然，對面剛跳上馬路牙子的一個人正是那幫“皮子”里的一個。

小滿邊挪步邊對元慶說：“別弄出聲音來。抓住他，把他弄進旁邊的胡同再說?！?/span>

元慶剛點了一下頭，就看見那個小子往馬路這邊走來，一怔，什么意思？他是不是胡金這一頭的兄弟，發(fā)現(xiàn)他們了，想要過來接頭？正想著，那個人過來了，抻著脖子瞅了瞅元慶和小滿，說聲“認錯人了”，剛要轉(zhuǎn)身往回走就被小滿抓住了一條胳膊：“伙計，跟我來一下?！?/span>

那小子有點兒發(fā)懵，邊往外掙扎邊說：“我不認識你……”后面的話被元慶的一只手掐回了嗓子。

兩個人一左一右，架著這個輕得像紙簍的家伙進了車站旁邊的一條胡同。

“你認識萬杰嗎？”元慶松開手，把聲音放得很輕。

“萬杰？杰哥……”那小子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小哥兒倆，你們是？”

“我們是肖衛(wèi)國的朋友?！北緛碓獞c想說他們是萬杰的同學，沒想小滿竟然直截了當?shù)卣f了實話。

“肖衛(wèi)國？不認識……”肚子上猛地挨了一拳，這小子立馬改口，“哦，是扁鏟嘛，怎么能不認識呢？不信你問扁鏟，我叫錢廣，外號。”

“好，錢廣，告訴我，萬杰現(xiàn)在哪里？”小滿的手又掐上了他的脖子。

“小哥別亂來啊……我知道萬杰把扁鏟打了，可是這里面沒我什么事兒呀，動手打我的話，就是你們的不對了?！?/span>

“不打你，你只要告訴我萬杰在哪里，我就放你走?！?/span>

“這個……”錢廣眼珠子一轉(zhuǎn)，動作夸張地跺了一下腳，“咳！反正沒我什么事兒，說了能咋的？”抬手往對面的一個小飯館一指，“看見沒？迎春小吃！不瞞二位小哥說，剛才我就是從那里出來的。杰哥……不，萬杰這小子讓我過來看看這邊有沒有胡金的人，如果有……”

“你他媽哪那么多廢話？”小滿扇了他一巴掌，問元慶，“怎么辦？”

“別急……”元慶盯著那個飯館看了一會兒，用一根指頭勾起錢廣的下巴，冷冷地說，“撒謊會死人的?！?/span>

“有了！”沒等錢廣說話，小滿的手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你去把他叫出來，就說你發(fā)現(xiàn)了胡金……”

“打住打住，”元慶指著錢廣的鼻子對小滿說，“你看這是個什么玩意兒？他本來是萬杰的哥們兒，見了咱們就當叛徒，你還能指望他進去替你辦事兒？他一進去，萬杰就跑了，明白我的意思？”“小哥怎么說話這是？”錢廣不滿地橫了元慶一眼，“和著我就是個雜碎？”

元慶不理他，靜靜地看著小滿。

小滿張張嘴：“那……操，那怎么辦？你說吧?！?/span>

元慶問錢廣：“在里面吃飯的有幾個人？”

錢廣一驚一乍地說：“多，很多很多呀！我算算……大成、吳起、劉八、大結(jié)巴……”“好了好了，”元慶搖了搖手，“你知道萬杰家住哪里不？”“噯，瞧你說的，我怎么能連他的家住哪里都不知道呢？”錢廣巴不得趕緊脫身，張口就來，“馬山8路89號2單元……”后面的話又被小滿的手掐回了嗓子。小滿對元慶一點頭：“押著這小子去萬杰家等?！薄皩Γ瑢?，”錢廣連忙跟話，“他很快就回家了?！?/span>

“你激動什么？你以為我們會放你走是吧？”元慶擰了一把他的耳朵，“沒那么傻的人！走，咱們一起過去。”

“小哥，我就不用去了吧？地址我都告訴你了?！卞X廣這樣說著，還是被小滿掐得身不由己地出來了。

“放你走，今晚萬杰就不回家了?！痹獞c說完，抬起腳，猛地跺在錢廣的腳面子上。

坐了兩站車，三人下車。夜風習習，路上幾乎沒有幾個行人，路燈的光看上去無精打采的。

元慶把錢廣拽到一個黑影里，一手揪著他的頭發(fā)，一手戳在他的鼻子上：“如果你讓我白等一晚上，我打斷你的腿?！?/span>

錢廣躲閃著元慶的手指：“他肯定會來，小哥放心。你不知道，他是個孝子，不回來怕他媽擔心……”

元慶說：“我是說，你別領(lǐng)錯了地方?！?/span>

錢廣歪著腦袋看不遠處的一座樓房：“錯不了，絕對錯不了！那不？就是那方樓，他家在二單元三樓西戶。”

小滿過來推了一把錢廣的后脖頸：“別羅嗦了，帶我們上去?！?/span>

按照錢廣的指點，三個人在這個樓座的一個單元口停下了。

錢廣轉(zhuǎn)悠著眼珠子說：“要不我先上去看看？”

元慶扇了他一巴掌，小滿說：“咱們不能上去，容易驚動鄰居。就在這兒等，萬杰一露頭，直接‘捂’他?！?/span>

元慶解下錢廣的腰帶，把他的兩只手別到后面，綁住，又命令他脫下鞋，把鞋踢出去，然后一把摁倒了他：“呆在這兒別動！”

小滿往外面探了探頭，回頭對元慶說：“我去左邊那個樓道藏著，一發(fā)現(xiàn)他，你先別動，等我從后面摸上來，你再堵他。”

元慶點了點頭：“最好等他進了這個樓道你再跟上?！?/span>

小滿點點頭，彎腰撿起地上的一塊磚頭，轉(zhuǎn)身不見。

等了約莫半個小時，樓座前面的那條馬路上就傳來一陣腳步聲，聽聲音好像有很多人的樣子。元慶不由得皺緊了眉頭，難道萬杰帶了不少人回來？伸頭出去一看，眉頭皺得更緊了。元慶猜得沒錯，從馬路邊拐進來的果然有好幾個人。元慶這里正點著數(shù)，那群人里出來一個長得很壯實，披著一頭長發(fā)的大個子。大個子沖那群人抱了抱拳，轉(zhuǎn)身往樓座這邊走。那群人里有人說：“杰哥早點兒睡，做個好夢?！?/span>

這個家伙果然就是萬杰！元慶的心猛地提了起來，看體格，這是個難纏的主兒。

就在元慶攥緊拳頭盯著萬杰，等候他進樓道的時候，萬杰好像看到了什么，突然轉(zhuǎn)身，撒腿往樓座外面跑。

幾乎在萬杰抬腳的同時，小滿箭一般沖出來，沒等接近萬杰，萬杰就一個馬爬摔在地上——他的后背挨了重重的一磚頭。

小滿也太性急了吧？來不及多想，元慶直接沖了出去。

這邊，小滿已經(jīng)撲住了萬杰，一條胳膊勒住他的脖子，一條胳膊掄起來，狠狠地往萬杰的后腦勺砸去。萬杰的腦袋被小滿控制，沒法躲閃，接連挨了好幾拳，殺豬似的喊：“大成，快回來——”元慶趕過來，飛起一腳踢在他的臉上，萬杰當場噤聲。小滿動作迅速地抽出萬杰的腰帶，勒在他的脖子上，猛地一提，萬杰的嘴里發(fā)出一聲類似倒氣的聲音，一下子放棄了掙扎。小滿拖死狗一樣倒拖著萬杰龐大的身軀，對元慶喊：“快走！”突然，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傳來。元慶下意識地回頭，驀然發(fā)現(xiàn)，剛才已經(jīng)走了的那幫人潮水一般沖了進來。

元慶的第一反應就是：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