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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國維雖打定主意,但又想到自己仍是前清皇朝的臣子,為人臣者,乃唯君命是從,像這樣工作調(diào)動之大事還得按舊規(guī)矩向“皇帝”稟報,看“上面”是否“恩準”,然后才能正式?jīng)Q定行止,否則有失體統(tǒng)。于是王氏在家中吭吭哧哧地獨自憋了些時日,又偷偷跑到天津日租界張園“行在辦事處”,見到遜帝溥儀(南按:時溥儀已被馮玉祥部隊逐出紫禁城),最后在“面奉諭旨命就清華學校研究院之聘”,【4】才放下心來,回到居處收拾行李,于4月18日攜家人遷往清華園古月堂居?。ㄇ镞w入西院十六、十八號),就任國學研究院教授之職。
王氏到校,立即在師生間引起轟動。鑒于他在國學界如雷貫耳的顯赫聲名,校長曹云祥有意請其出任研究院院長一職,王卻以“院長須總理院中大小事宜,堅辭不就,執(zhí)意專任教授”為由拒絕。曹校長想到吳宓在籌備過程中精明能干,頗有些組織能力,便與之商議,請他出任院長。為人謙恭的吳宓表示不能接受如此顯耀的職務,凌駕于王、梁等國學大師之上,曹云祥心領(lǐng)神會,采取變通之法,改聘吳氏為國學研究院主任。【5】
與王國維處事風格不同的是,時年53歲的梁啟超一見吳宓送達的聘書,極其痛快地欣然接受。梁氏盡管年過半百,思想不再像當年“公車上書”時,憑一介書生之血氣與康有為等舉子在北京城奔走呼號,掀起著名的“康梁變法”滔天巨浪那樣激進,且已有保守之嫌,但憑借他那明快暢達,開一代學風的《飲冰室文集》和現(xiàn)代史學的奠基之作《中國歷史研究法》等文史巨著,奠定了其不可撼動的學術(shù)大師地位。當時中國學界曾稱“太炎為南方學術(shù)界之泰山,任公為北方學術(shù)界之北斗”,南北兩大巨星相互映照,構(gòu)成了20世紀上半葉史學星河中一道亮麗的風景。
王、梁二位大師應聘后,按當初胡適的提議,清華方面欲聘另一位名蓋當世,為天下士子服膺的國學大師、外號“章瘋子”的章太炎前來聚會。但自視甚高,目空天下士的章氏不愿與王、梁二人同堂共事。因為章在日本時,經(jīng)常和梁啟超打筆墨官司。另外章氏公開反對甲骨文,說那是羅振玉串通奸商們鼓搗出的假冒偽劣產(chǎn)品,信它就是妄人,而王國維恰是跟從羅振玉習甲骨文,從中發(fā)現(xiàn)了殷商王朝的先公先王名號而震動學界、聞名于世的。因了這些瓜葛矛盾,章太炎得此禮聘,“瘋”勁頓起,當場將聘書摔在地下,并高聲示眾,以示決絕之態(tài)。自此,“章瘋子”失去了在清華園一展“瘋”采的機會,清華失去了一位儒林宗師。
國學研究院既開,第一屆招收了38名學生,僅王、梁二位導師顯然不足以應付。于是,清華教務長張彭春積極薦舉與自己同期留美,時年34歲,才情超群,知識廣博,號稱“漢語言學之父”的哈佛博士趙元任前來任教。曹校長聞知,欣然同意,立即發(fā)電聘請。正擔任國學研究院主任之職的吳宓,一看張氏薦舉了自己的同窗故舊,也不甘示弱,靈機一動,借機向曹云祥推薦了自己在哈佛攻讀時的同學--這便是后來被譽為中國史學界“三百年來僅此一人”的陳寅恪。
原籍陜西涇陽的吳宓(字雨僧),1916年于清華學校畢業(yè),次年赴美留學,初入弗吉尼亞大學,后轉(zhuǎn)入哈佛大學就讀。獲得學士學位后,繼入哈佛研究院師從新人文主義大師白璧德(Irving Babbitt)攻研哲學。就在這個時候,來自江西義寧的陳寅恪經(jīng)在美國哈佛就讀的表弟俞大維介紹,入哈佛大學師從東方語言學大師蘭曼(Lanman)學習梵文與巴利文。既進哈佛校園,自然要與中國留學生結(jié)交,陳寅恪很快與姜立夫、梅光迪、湯用彤等輩相識,當然還有終生摯友吳宓。其間,由于陳寅恪、吳宓、湯用彤三人才華超群,成績卓著,引起中國留學生的矚目,一時有“哈佛三杰”之譽。而作為三杰之一的吳宓,則對陳寅恪的學問人品推崇備至,贊為人中之龍,相識不久即以師長待之。
吳宓有寫日記的習慣和毅力,也是日記高手,行文優(yōu)美,議論獨到,內(nèi)中充滿了真性情和對世事的深邃見解。與好論政治時勢的胡適日記大為不同,吳氏日記中珍貴的史料價值與引人入勝的“好看”程度,為學術(shù)界所推崇,是研究陳寅恪生平史事的一扇不可或缺的窗口。據(jù)已整理出版的《吳宓日記》載,1919年3月2日,正在哈佛攻讀碩士學位的吳氏受中國學生會之請,做《紅樓夢新談》演講,主要是“用西洋小說法程(原理、技術(shù))來衡量《紅樓夢》,見得處處精上,結(jié)論是:《紅樓夢》是一部偉大的小說,世界各國文學中未見其比”。【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