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明峰摘下眼鏡,掀起T恤衫一角,擦了擦鏡片上的浮土,端端正正地重新戴好,感覺眼前略微清亮了些。哎,自己本科畢業(yè)從南方過來,在北京讀了三年研究生,可還是不能完全適應這干燥多霾的氣候。不知怎的,自從來到北京的第一天起,楊明峰就對這座國際化的大都市,有著一種模模糊糊,說不清道不明的敬畏感和陌生感。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是真真正正的“北漂一族”,可現在就業(yè)了,終于能稱得上是正二八經的北京人了,還算不算是“北漂一族”呢?自己的答案是:不知道!反正現在還是找不到一絲一毫的歸屬感和親切感。哪像回到自己在江淮之間的家鄉(xiāng),出家門,一般走不了一站地的距離,就能碰上昔日的同學、玩伴,就連死乞白臉地大街上跟小販侃價,也是理直氣壯的。
楊明峰不覺回頭仰臉看了看身后這座二十多層,見楞見角的集團總部大廈,心想,拜拜了,以后自己便是基層的基層里的一名普通技術人員了,下次再進來,還不知是猴年馬月的事了。
楊明峰走了不遠,來到站牌云集的公共汽車站,抬手從上兜里掏出那張折疊著的《通知單》,想再次確定一下研究所的地址。咦?上面寫的地址跟自己記憶中的那個,怎么風馬牛毫不相關呀!楊明峰暗暗吃了一驚,第一反應就是錯拿別人的了。急忙把眼神移向《通知單》的最上方。嗯,沒錯!夾在“茲通知:”與“同志”幾個打印的仿宋體字中間,手寫的“楊明峰”三個字,他還是認識的。只要不被退回到學校去,管他到哪兒呢,到哪兒還不是干活?
他剛才還怦怦亂跳的心稍微安穩(wěn)了些,眼睛急急忙忙地就跳行找到了最底下一串黑乎乎的手寫字串上,那幾個字竟然是:集團經濟計劃處!
媽呀,怎么很變戲法似的,說變就變了呢,這不是許博士要去的那個地方嗎?楊明峰遇此兇信,受到重擊一般,頃刻間變得面色慘白,比剛才許博士喪魂失魄樣子也好不了多少!經濟?自己在經濟方面,除了會胡花錢,其它絕對是一竅不通呀!那豈不是要死翹翹了?他覺得身上的汗毛孔,頓時全都都打開了,一股暖流順著脊梁溝倏倏地淌了下來,被腰帶攔擋,瞬時又變得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