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不祥的感覺一下涌上楊明峰的心頭！哎呀，張干事是不是在騙我？也許壓根就沒有經(jīng)濟計劃處這么個鬼東西。難不成是故意找借口，要把我給退回到學(xué)校里去？嗨，要真是這樣，有這個裝神弄鬼的必要嗎，直接說“再見”不就完了？我絕對二話不說扭頭就走，大不了到中關(guān)村賣貨去。

楊明峰胡思亂想著又拐過一個彎，眼前出現(xiàn)了一道兩扇對開，與眾不同的深棕色木門。門上亮晶晶的黃銅牌上印著加粗的三個宋體字--“總經(jīng)濟師”。

楊明峰可不是傻子，見到這個牌子眼前立馬一亮，迅速就聯(lián)想到，剛才張干事對他說的那個“徐總”，莫非就是總經(jīng)濟師兼著的經(jīng)濟處處長？推斷完全合情合理呀。

別看楊明峰剛才還是慷慨激越，可人總得要吃飯的呀?，F(xiàn)在這份即將到手的體面工作，可不是大風(fēng)白白刮來的，是他含辛茹苦19年，點燈熬宿掙出來的。他滿懷希望在門前恭恭敬敬地站下，勾起手指，“當(dāng)，當(dāng)，當(dāng)”不輕不重敲了三下門。門里無人應(yīng)答。再敲，仍無應(yīng)答。楊明峰眼巴巴瞅著黯淡的大門，無奈地歪了歪腦袋。

都快要繞場一周了，就在楊明峰幾乎要完全失望的時候，真沒想到，透過一個標(biāo)著2106號碼的玻璃門，在一間明亮寬敞辦公室的緊里面，竟然并肩站著一男一女。二人腦袋湊得挺近，共同看著女人手里端著的幾頁紙，戳戳點點的，正在說著些什么。

楊明峰不由自主就笑了。他這回再也顧不了許多，伸手就推開門，一大步跨了進去。“請問……”他剛剛吐出來兩個字，屋內(nèi)二人立刻循聲抬起頭，警覺地向他這邊望過來。

“你找誰？你有什么事？”那個有五十多歲的老太太慢慢垂下手，語調(diào)生硬地問。

“請問，經(jīng)濟計劃處是這里嗎？”楊明峰不卑不亢的聲音回了過去。

“你就說，你有什么事吧。”老太太顯得頗不耐煩，腦袋一點一點地說。

楊明峰還要開口，不料這時，那個男人倒開腔了，“你是不是楊明峰？”

哇，聽到這熟悉的三個字，宛如沐浴在陽光之下，楊明峰頓覺春天般的溫暖，一種找到組織的幸福感，讓他激動得差點熱淚盈眶。他連忙上前幾步，連聲說：“我是，我是楊明峰，是來報到的。”說著，鄭重其事地從口袋里掏出對折著的“通知單”，雙手展開。

一男一女相互對視了一眼，男人隨即便撇下老太太，穿過屏風(fēng)夾道，向他徑直走過來。這人大概有三十六七歲的樣子，小圓肚，白臉盤，走起來晃晃悠悠，韻味十足。他來到楊明峰面前，隨手拿過“通知單”，寬大的眼睛片后面，一雙圓鼓鼓的眼珠子咣當(dāng)著略微看了一下，等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已是滿面笑容。

男人底氣十足的標(biāo)準(zhǔn)京腔聽起來很是悅耳：“歡迎，歡迎，你找得沒錯，這里就是經(jīng)濟計劃處。”他說著，把“通知單”又遞回到楊明峰手上，同時奇怪地問：“哎，人事處那幫人沒通知你嗎？”

“通知什么？他們什么也沒說呀。”楊明峰一臉困惑地接過“通知單”，隨之心里猛地一沉，他怎么把單子又還給我了，而且還問我有沒有接到什么通知，難道是經(jīng)濟處拒收我的通知嗎？

“你看看，我說的沒錯吧，那幫子人還等干點什么事？”老太太一邊拿鑰匙打開一個淺灰色的鐵皮保險柜，一邊扭臉鄙夷地說。

“嘿嘿……”男人不置可否地干笑了兩聲，轉(zhuǎn)頭向楊明峰解釋道：“你算是來巧了，要不現(xiàn)在處里一個人你都碰不到。明天是國家落在咱們集團的重點項目，柔性生產(chǎn)線改造驗收會。從國資委到財政部，全國有近百個協(xié)作單位的頭頭腦腦們?nèi)珌砹?。咱們?jīng)濟處從處長到小兵，全被派過去忙乎接待任務(wù)了。本來還有一個同志值班留下來看電話的，不過剛才也被臨時調(diào)出去給徐總送材料去了。”啊，楊明峰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這二十一層里空蕩蕩，像放假過年似的呢。并且順帶著也弄明白了，鬧了半天，眼前這個品相十足的人并不是徐總?！吧衔缃拥饺耸绿幍碾娫?，說你下午要來報到。我當(dāng)時在電話里就跟他們說了，讓他們直接通知你，等明天正常了，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