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會辦公室在大廈的第二層，就是在那天開大會的會場后臺隔出了一排屋子，坐電梯很快就到了。楊明峰跟在劉立新身后，穿過空寂的大堂，直接走進掛著“工會辦公室”牌牌的屋子。高瘦白發(fā)的工會辦主任，見了他們眼睛一下就亮了。主任慌忙掐滅手里的半截煙，站起來，滿臉都是笑：“哎呀，財神爺來了?！闭f著，伸手扯過桌上一片紙，就往煙灰缸上蓋。
　　
　　“沒事，沒事，你抽你的，我們也不是黨群部，不管抽煙。”劉立新樂呵呵地打趣他，“你們夠邪乎的，打出國家機關工委的牌子，我敢不來嗎？”說著，在主任對面的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坐下了。
　　
　　“嗨，小劉，瞧你說的，我也是沒辦法。上面動不動就下來檢查、驗收，要是過不去，你們沒事，我可麻煩了?！敝魅巫?，拉開抽屜，拿出了“尚方寶劍”， 遞給劉立新，“你看看，這文件后面就是驗收標準，咱們差得遠了去了?！?br>　　
　　劉立新低頭隨意翻了翻文件，轉手交給坐在小沙發(fā)上的楊明峰，大眼珠子咣當了兩下，笑著對美滋滋正要點煙的主任說：“在我印象里，你們音響買的時間不很長吶。記得當時花了一百多萬呢，怎么這次又要換？”
　　
　　“嗨呀，時間不長？都四、五年了，還是我從組織部調過來的時候買呢的?！敝魅瓮纯嗟負u頭晃腦，“尤其是放大器，功率不夠，坐在會場后面根本聽不清楚，保險絲還老是斷?！彼劬D向楊明峰，“小楊，你剛來不知道，我那時候……”
　　
　　劉立新見他企圖又要用老資格蒙蔽年輕人，趕緊打斷他，大度地說：“該買還是要買嘛，走，一起看看去。”說著已經站起來了。
　　
　　“好，好。”主任感覺有戲，高興得臉上的皺紋都開了，立刻掐滅剛點燃的大半截煙說，“我這就叫小潘拿音響間的鑰匙，咱們一起過去看看?！?br>　　
　　今天的潘婷婷淡妝素顏，上身是一件蘋果綠的羊絨衫，下面黑色的暗紋西褲。楊明峰跟在她身后不遠，眼睛瞧見的是細腰舞擺，鼻孔里鉆進一股幽香。潘婷婷手上稀里嘩啦拎著一大串鑰匙，彎腰打開音響間的玻璃門，滿臉嚴肅，一聲不吭地退到一旁。
　　
　　音響間里這叫一個亂！摞在一起的黑色設備上，除了電源開關和調音臺表面幾個經常使用的推鈕油光锃亮之外，其它都是灰蒙蒙的。幾只遙控器散落在椅子和桌面各處。屋角落里還擱著一只紅色的“雀巢”杯子，里面的咖啡早就干了，臟乎乎的。
　　
　　劉立新現(xiàn)在儼然是領導視察的派頭，彎腰對著設備，摸摸這兒，看看那兒。過了好一會，才笑嘻嘻地點頭“嗯”了一聲。
　　
　　“怎么樣，是不是夠老的？”主任看來對音響間里的效果很滿意，抬手指著一直躡手躡腳溜邊站著的潘婷婷說，“小潘，還有沒有開會的錄音，給他們放一段，試試效果……”話還沒說完，劉立新的手機響了。他趕緊掏出來“喂”了兩聲，就把手機交給楊明峰：“處長找你的?！?br>　　
　　呀，原來自己出門匆忙沒帶手機，處長肯定是有急事，否則不會打到劉立新這兒來。楊明峰惶恐不安，忙將手機放在耳邊，還沒說話，就聽見徐處長冷冰冰的聲音：“楊明峰，你趕緊上來一趟，到我辦公室里?！闭f完就掛斷了電話。
　　
　　楊明峰的心一下就提溜起來，慌慌張張地向劉立新和主任說了句：“處長找我?！钡纛^就跑。潘婷婷見他視自己連把門的都不如，正眼都沒有一個就溜了，不覺咬住下嘴唇，恨恨地瞪著他的背影。
　　
　　楊明峰一溜小跑，比被狗攆了還快，騰挪閃躲擠出電梯，終于停在徐處長辦公室門前。盡管知道處長正在等他，可他還是喘著粗氣，按規(guī)矩敲了三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