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隊的眉頭幾乎擰成了一個疙瘩,緊緊抿起的嘴唇讓他本來就有些耷拉的嘴看上去就像一個“八”字??吹綄O隊這一副表情,石頭、大剛這兩個老刑警都乖乖地不敢說話:在刑警隊這些年了從沒見過孫隊這模樣,轄區(qū)內(nèi)不到一周三起惡性案件,4條人命!這正趕上全市打壓刑事案件的節(jié)骨眼上,擱誰這日子也不好過呀!
孫隊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眼前的大土坑,這土坑其實說是“火坑”更準(zhǔn)確些??觾?nèi)四周已被燒成了焦土,坑底如黑鍋底般丑陋,一具焦尸以麻花狀在坑底“擰”著,露出頭骨的腦袋上大大張開的嘴,似乎在告訴人們他所經(jīng)歷的巨大痛苦!“是被活活燒死的,活活燒死的。”孫隊接連嘟噥了幾句,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對邊上的石頭說。
“嘿,又燒死一個?咱們區(qū)快改八寶山了!”劉軍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擠到坑口往里瞧。石頭使勁拉了他一把,眼睛一個勁往孫隊那里斜?!霸趺戳四??中風(fēng)了?!”劉軍不解地大聲問。孫隊瞪了劉軍一眼問:“你們隊長哪?怎么這么慢!”
此時,梁子正開車往這邊趕。一個小時前,他還在派出所里和的哥老王談“鬧鬼”的事。當(dāng)?shù)剌爡^(qū)派出所的片警趙東國是他一起在警院同居4年的“舍友”,早上8點多就給他打了一個電話:“梁子,我們這片正鬧著鬼哪!這邊有一的哥散布流言,被我們街道的干部給舉報了,我尋思這事可能和前兩天的案子有關(guān)系,你過來看看?”
梁子在派出所的小會議室里見到了“的哥”老王。陪他一起來的有他的漂亮老婆和街道劉大媽?!熬褪撬?!警察同志你得好好教育教育他!”梁子兩天前見過劉大媽,其實她歲數(shù)并不一定到了“大媽”級,看上去連50歲都沒有,此時她正咬牙切齒地指著老王說:“整天價到處嚷嚷鬧鬼的事,弄得我們這兒一過7點都沒人敢出門!”老王低著頭站在一邊一言不發(fā),拉著老婆的手在不斷顫抖。“這位是咱們局里的刑警隊長,專門找你了解情況的,有什么話都說出來!”趙東國邊說邊趕緊把劉大媽請出了會議室,出門時梁子和他點了點頭。
“坐吧,別緊張。”梁子拉過一把椅子讓老王坐下。“不坐不坐,站著挺好,我一定向政府老實交代!”老王抖得更厲害了。
在來派出所的路上,梁子就已聽趙東國說過,這個老王有“前科”。早在10多年前的一次嚴(yán)打中,老王(那時候還是小王)他11點多下夜班時沒趕上地鐵末班車,就在公主墳環(huán)島(那時候還沒修立交橋)隨便撬開一輛自行車騎回了家。第二天小王騎回公主墳還車的時候,被報警的車主和警察當(dāng)場人贓俱獲,結(jié)果被勞教兩年!
“這嚴(yán)打的有壞人進(jìn)去了,也有被冤枉的!”趙東國的話一直繞在梁子耳邊。10多年前,梁子和趙東國這代人還在上小學(xué),他們對那段歷史并不了解,但他也確實聽說過不少像老王這樣的案例:一次本可以原諒的過錯被扭曲了,許多人的一生因此發(fā)生了改變。
梁子完全可以想象,10多年前,當(dāng)那個血氣方剛的小伙子推著自行車被押上警車時的情景,他一定大聲喊著:“我是來還車的,我不是小偷!”
不過,老王的運氣還不錯,勞教回家后自己青梅竹馬的女友排除家人的阻撓與他成了家,老王后來開上了出租,還有了一個漂亮的女兒。
想到這,梁子把手輕輕按在老王的肩頭說:“王哥,什么事都沒有,咱們坐下好好聊,嫂子您也坐下。”聽到這兩句話的老王兩口子一下子怔住了,倆人互相看了看后乖乖地坐了下來。
老王把那天晚上自己看到的情景從頭到尾講了一遍?!拔乙钦f了一句假話,我就不是人,我就對不起你叫我的一聲哥!”老王的眼淚從憔悴的臉上淌了下來,他老婆已在一旁泣不成聲。梁子的眼圈一熱,竟然差點流出淚來!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息了自己的情緒說:“我相信你說的,但是這事就不要和別人再說了,另外我告訴你們兩口子,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是邪不壓正,只要咱心里沒鬼就什么都不怕!”
“出事那天下午有一個大高個敲我家門,問我看見鬼的事來著。”梁子一邊開著車,腦子里卻想著的哥老王的話。當(dāng)時老王在老婆的攙扶下已經(jīng)走出了大門,又突然返回來告訴梁子--在案發(fā)當(dāng)天下午,有一個高個子男人找過他問“鬼”的事,老王把事情經(jīng)過詳細(xì)地跟他講了一遍(老王那時已經(jīng)成祥林嫂了,不說出來他自己心里難受)。還是老王的老婆主動過來說老王可能是“喝多了酒說的醉話”把那人打發(fā)走了。“你們沒問那人是干什么的?”梁子問?!八f是出租車公司的,死的那個男的跟我一樣也是的哥。”
梁子趕到現(xiàn)場的時候,尸體已經(jīng)抬上車了??粗矍暗摹盎鹂印保鹤訂杽④姡骸笆腔罨顭赖??”“是,死得非常慘!”劉軍告訴梁子,孫隊已經(jīng)被局里叫走了,還留下話,讓他下午主動給孫隊打個電話。
警車?yán)铮鹤?、大剛、石頭和劉軍4個大男人擠得滿滿的?!癉NA結(jié)果最快也要后天下午才能出來?!弊诟瘪{駛座上的劉軍頭一個匯報工作。“真他媽慢!”石頭埋怨著:“不就查個頭發(fā)絲嗎?這么磨蹭!”“其實基本可以認(rèn)定10.28焚尸案的死者就是姚陽?!眲④娬f。
三個人都點頭,梁子說:“我那天看了姚陽落在更衣室的那只鞋的時候,就已經(jīng)確定了,因為那只鞋的尺碼和死者一樣,大剛,那輛紅出租查得怎樣了?”大剛說:“車我已經(jīng)從頭到尾地篩了一遍,雖然沒有重大發(fā)現(xiàn),但有幾個疑點。”看著梁子他們都豎著耳朵在聽,大剛接著說:“第一是車后備箱中有個空油筒,第二是車很有可能清洗過,實在是太干凈了!第三,從錄像資料看,那天晚上通行路口的出租車中沒有這一輛。”“完了?!”劉軍問?!巴炅?。”大剛回答。“這不是跟沒說一樣嗎?”劉軍氣得把頭扭回去了?!笆裁淳透鷽]說一樣啊!你以為兇手藏在后備箱等你出來抓哪!”大剛也有點急了。
“打住,打住,二位!你們倆怎么跟小孩子過家家似的?”石頭趕緊出來勸架?!拔抑来蠹覊毫Χ继貏e大,都想盡快把案子破了,別急,只要是做過必留下痕跡,我們一定會找出漏洞?!绷鹤映鰜泶驁A場。
“說實話,梁子,焚尸案的時候我還沒覺得這個案子有多難?!笔^說,“你看,尸體留下不少線索,到現(xiàn)在確實也基本查實了,現(xiàn)場又有明顯的車痕,只要費點工夫,也應(yīng)該能查到?!笔^的話引起了大家的共鳴,“可是接下來的事就越來越玄了,這么短的時間一下子這么多起邪門的案子,而且我們大家都知道這三起案子有聯(lián)系,但到底聯(lián)系在哪?我不知道。我這兩天睡不著覺一直在想,只有一個邏輯關(guān)系說得通?!薄笆裁催壿嬯P(guān)系?”劉軍問?!澳蔷褪沁@個兇手根本就不是人!”石頭說完后,車子里一下子安靜下來。劉軍使勁咽了口唾沫說:“看來真是見了鬼了?!?/p>
“我們回到原點?!绷鹤诱f:“芭蕾女孩被殺是出于劫色還是劫財?或是仇恨?從我們現(xiàn)在掌握的資料看,姚陽的社會關(guān)系是很單純的,所以我判斷她的死可能是出于意外。”看到大家頻頻點頭,梁子接著說:“我們要想再深入了解姚陽的社會背景,就必須從她的家庭入手,不能再等了?!绷鹤咏又f:“劉軍,咱倆今天下午要到姚陽家走一趟。”
“還有,”梁子說:“今天這個大坑是誰挖的?難道是鬼挖的?你們見過用鏟子的鬼嗎?”梁子足足看了三個人一圈后說:“石頭,你辛苦點,到附近的建筑工地查查?!薄懊靼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