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面對現(xiàn)實。”安念蓉甩了下頭發(fā)，借機避開羅門危險的目光。這目光讓她全身都在發(fā)熱?！澳憧赡芎軈柡?，但沒有命令，你的資歷和本事就一文不值，比你更厲害的人物我也領(lǐng)導過，而且，你也不像你自己想象的那么厲害，所以你不敢接受我的領(lǐng)導我完全可以理解?！?/p>

羅門轉(zhuǎn)身向廠房外面走去。

安念蓉有點不知所措。“你要干什么去？”

“激將法對我沒用，這再一次證明了你的業(yè)余?！绷_門頭也不回，“為了你我都好，我必須離你遠一點，而且越遠越好。”

安念蓉被氣壞了，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這么無禮的舉止，聲音也尖厲起來。

“那你還來干什么？就為了表現(xiàn)你的小氣？”

“因為我以為幾天不見，你已經(jīng)進步了許多，但你讓我很失望?！绷_門邊走邊轉(zhuǎn)過身，正好看到安念蓉拿出手機，“你想給誰打電話？如果是為了我的話，那我可以告訴你，現(xiàn)在再沒有誰能夠替我做決定?！?/p>

安念蓉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促狹的笑意，用手機輕輕地敲著小巧好看的下巴頜兒。

“如果我說現(xiàn)在這里就有個人能夠給你作決定，你怎么說？”

“我會說我很感興趣。”羅門停下腳步，“這個人是誰？”

安念蓉不再說話，轉(zhuǎn)身繼續(xù)向里面走去。她的篤定讓羅門很是疑惑，只好不情愿地跟上她。玻璃建筑后有一間臨時搭起的簡易房，還沒有走進去就聞到一股醫(yī)院的味道。進去后，柔和的燈光里，乳白色的墻壁和天花板告訴羅門，這里是一間醫(yī)院。雖然規(guī)模不大，但一路走過去，他所知道的先進醫(yī)療設(shè)施在這里都能看到。

安念蓉把羅門帶到一間病房里。病房中間擺放著一張連接著各種電子儀器的病床，床上躺著一個戴著氧氣面罩的人。羅門只能看見病人很長時間沒有修剪過的稀疏的白發(fā)。盡管有隔音設(shè)施，但羅門仍然能夠聽見外邊施工的聲音。病人看起來病得很厲害，誰會讓一個重病患者住在這種嘈雜的環(huán)境里？

安念蓉示意護士出去，然后關(guān)上了房門。

羅門忽然站住，臉上露出極其復雜的表情。

安念蓉從抽屜里拿出一雙塑膠手套戴上，用一個注射器向病人身上插的管子里注射，原本安靜得像已經(jīng)死去的病人忽然急促地喘息起來。

安念蓉直起身子，注視著羅門。

“就是他很想見你一面，我相信你也很想見他一面?！?/p>

有那么一瞬間，安念蓉注意到羅門眼中的柔和，但那也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這眼神立刻又變得冷酷起來。

“我和他之間沒有什么話好說?！?/p>

病人忽然咳嗽了兩聲，抬起一只瘦骨嶙峋的手，費力地摘下臉上的氧氣面罩。他的臉像骷髏一樣可怕，但即使他變成了骷髏，羅門也不會認不出這個人。被癌癥折磨著的鐘阡陌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一具干尸，天知道是什么毅力讓他還支持著沒有被死神帶走。看到自己最得意的學生，鐘阡陌蒼白的臉上忽然泛起了血色。

“你好，蜂鳥?！?/p>

安念蓉走到羅門的身邊，眼神和語氣都柔和起來。她的聲音非常低。

“他的時間不多，每一秒鐘他都可能離開我們，你能體貼一點嗎？”

羅門深深地呼出一口氣，純粹是為了避開安念蓉譴責的目光才拉過一把椅子走向床邊。

鐘阡陌向安念蓉輕輕擺了擺手，示意她現(xiàn)在可以離開。

安念蓉走出病房，但沒有走遠，而是站在病房的窗前。羅門走到窗前，對著安念蓉露出一個惡作劇的微笑，然后伸手拉上了窗簾。

壞蛋。安念蓉對著窗戶無聲地說了一句。病房里很安靜，早就藏在她耳中的微型耳機里傳來兩個人的呼吸聲。高品質(zhì)的通話器材讓人甚至能夠通過聲音判斷說話人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鐘阡陌的聲音像是從已經(jīng)封閉的喉嚨里擠出來。

“看到你真好，孩子，我一直在等這樣一個時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