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大危機,則是大學越來越注重研究,對本科的教學有所忽視。特別是教授們過于專門化,一心追求學術潮流,忽視了一般性的教育,把大量過于狹窄的專業(yè)內容帶入課堂,讓學生不知所措。我曾經(jīng)給一個剛剛拿到博士的教授當過日本史的助教。他的第一堂課,上來就講關于日本史的十大成見,然后一個一個加以批判。下課后他問我意見。我坦率地告訴他:“你的學生對日本一無所知,根本沒有什么成見不成見的問題。你搬出十大成見批一通,無的放矢,人家一頭霧水。在讀研究生寫論文時,大家喜歡解構。但本科生教育,還是多多建構為好,直截了當告訴學生日本的基本知識?!痹S多教授,就是這樣生活在自己的研究中,把研究院的時髦搬到本科生的課堂。難怪哈佛校長薩默斯強調,多教學生一些實際的知識,而不要過多地講什么方法論之類非實質性的東西。
當然,更有些保守派抱怨,現(xiàn)在大學自由派當?shù)溃圃炝艘惶住罢握_”的語言格式,有許多話很難公開討論。比如薩默斯提到男女在科學研究上可能有差異的問題,這不過是一個假設,卻不能公開說。在女性問題、種族問題等方面,有些話只能私下談,無法公開討論。
不過,我們必須看到,盡管美國大學有這些危機,比起歐洲和其他地區(qū)的大學的問題來,這些危機容易應付得多。美國的學費雖高,獎學金也高,而且大學的類型和層次豐富,美國家庭送孩子上大學的負擔,比一般的中國家庭還是輕得多,絕大部分合格的窮人可以免費接受大學教育。至于研究擠了教學等問題,因為有本科文理學院的存在,大學不敢太忽視教學。最近哈佛因為太重研究而忽視教學,引起學生的普遍不滿,校方不敢怠慢,立即著手尋求解決之道。這就是多種體制競爭的好處。至于“政治正確”的話語格式,已經(jīng)越來越受到社會的批評,特別是在保守主義時代,自由派的“政治正確”已經(jīng)不可能一手遮天了。相比之下,最難辦的大概還是市場化、產(chǎn)業(yè)化對學術獨立的沖擊。因為市場給大學帶來的好處太多、力量太強,想改變要付出的代價也就高。資本主義的金錢邏輯幾乎已經(jīng)征服了一切,大學是最后未被征服的堡壘之一。能否創(chuàng)造性地解決市場規(guī)律與大學目標的沖突,對美國大學未來的健康發(fā)展具有決定性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