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楊道遠有應(yīng)酬，九點多鐘才帶著滿嘴的酒氣回來。等他到家的時候，張慰芳經(jīng)過激烈的思想斗爭，已經(jīng)徹底打消了準(zhǔn)備問個明白的念頭。人還是得認命，有些事情還是裝糊涂好，張慰芳現(xiàn)在再已不是八年前的張慰芳，楊道遠也不是八年前的楊道遠，時過境遷，水清則無魚，一時間，爭強好勝的張慰芳變得非常悲哀，她明白楊道遠如今真要是在外邊有女人，她想攔也攔不住。

楊道遠回來以后，照例是先到她和小艾的房間，陪她說一會話，陪她看上一陣電視劇。也許是已經(jīng)成了習(xí)慣，楊道遠當(dāng)著小艾的面，并不避諱對張慰芳做出一些親昵的舉動，經(jīng)常像對待小孩子一樣，撫摸撫摸她，摸摸她的臉，揉揉她的肩膀，有時候甚至還會親吻她。不過今天他顯然有些勞累，在房間里待了沒一會，就準(zhǔn)備離去。

張慰芳說：“你今天是不是很累？”

楊道遠嘆了一口氣，說太累也談不上，反正現(xiàn)在天天都這樣，天天都是事多，天天有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事情要等著處理。張慰芳說我倒是有事想跟你談?wù)?，就不知道你現(xiàn)在有沒有時間。楊道遠便問她有什么事，說如果有事，你現(xiàn)在就可以說。張慰芳的眼睛轉(zhuǎn)向小艾，然后又看看楊道遠，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時不方便說不出口。站在一旁的小艾不管三七二十一，她首先想到肯定與白天來過的那個小伙子有關(guān)，于是就脫口而出：

“今天有個人來找過小嬸--”

楊道遠一驚，問是什么人。

張慰芳連忙掩飾，說別聽小艾她瞎咋呼，根本就沒什么人，也沒什么事。小艾一本正經(jīng)地檢舉揭發(fā)，說你當(dāng)時的臉氣得都變了色，怎么還能說沒事。張慰芳沒想到小艾會橫插一杠，說你又不知道什么事，別在這亂說好不好。小艾可不承認自己是亂說，她趁機向楊道遠告狀，說我就覺得那人不是個什么好東西，鬼鬼祟祟，一看就沒安什么好心，一看就知道路子不對，問小嬸吧，她又不肯說，什么話都不肯告訴我。

楊道遠更加好奇，他看著張慰芳。

張慰芳只能繼續(xù)掩飾，說好吧，我可以說，我會跟他說的，不過小艾你先出去一下，你到隔壁房間去看會電視，我有話要跟楊叔慢慢地說。小艾不滿意，說干嗎要人家離開，我還想聽聽呢，我還想知道他這人到底是誰，我敢肯定他不是個好東西，肯定不是。張慰芳不想再和她爭執(zhí)，讓她趕快走，趕快離開，趕快去看電視，說你這丫頭越說越來勁，越來越不講理，跟你說這事與你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就是沒關(guān)系，快去吧，去看看下一集電視劇到底說了什么，待會說給我聽。

小艾嘀嘀咕咕地去了，楊道遠在等待張慰芳的話。張慰芳卻不著急，還是不說，等他主動問她。楊道遠終于忍不住了，問她到底怎么回事。張慰芳已經(jīng)想好了要說什么，她不慌不忙地告訴他，現(xiàn)在要談?wù)勊托“氖虑椤?/p>

楊道遠沒想到話題是這個，有些不明白地說：

“不是說有個什么人嗎，怎么又變成我和小艾了？”

現(xiàn)在，小艾在隔壁房間看電視，隱隱地還能聽見電視里的對話，女主角哭著喊著正在說什么?，F(xiàn)在，在張慰芳的腦子里，不時地還會想到白天的情景，還會想到小秦說過的那些話，不時地閃爍著“蘇珊”這兩個字，這個女人的名字從小秦的嘴里說出來，進入她的耳朵以后，就像發(fā)芽的種子扎了根一樣，從此就再也沒有離開過?，F(xiàn)在，已經(jīng)平靜下來的張慰芳顯得非常冷靜，決定先與楊道遠好好地談?wù)勑“?。這話題過去也談過，每次都是浮光掠影，今天張慰芳決定要把這個事情說說透。

楊道遠自作聰明地問：“小艾的老家來人了？”

張慰芳順勢扯起謊來：“不錯，她的老家來人了?！?/p>

“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

楊道遠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這個家離不開小艾，不由得有些擔(dān)心：“她老家的人怎么說，不會是要喊她回去吧？”

“我也是在為這事?lián)模睆埼糠家槐菊?jīng)地說，“小艾真要走了，我怎么辦？這些年來，我全靠小艾，幸虧是有了她，要不然，你說我怎么辦？你說話呀，別不吭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