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廣在這邊喋喋不休地念叨小滿不體恤兄弟的時候,小滿正坐在一家農(nóng)戶暖暖的火炕上跟小軍喝酒。
小軍好像喝得有點兒多,說話就像在嘴里滾湯圓:“我拿了元慶的孫子兵法,研究過。孫子說,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我不太明白,但是我敢肯定地說,成事兒必須用腦子,‘詭道也’……靠自己近的人不要輕易去動,遠來的跟咱們搶食的,堅決砸挺!我就很不贊成你今天辦這事兒,小春也好,天林也好,都是靠自己比較近的人,只要他們暫時還沒……”“大哥你快打住吧,”小滿端起酒杯跟小軍碰了一下,“小春還沒惹我?按你的意思,我是不是得讓他們砸斷一條腿才可以反擊?”
小軍干了一杯酒,一只手在眼前亂晃:“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想讓你慢慢來……”
小滿沖單飛一笑:“大飛,你聽得懂他的意思嗎?”
單飛端著酒杯嘿嘿:“聽得懂,軍哥的意思是,別小打小鬧的,要玩就玩它個拿血管的。”
小軍瞥一眼單飛,丟下酒杯,沖他一豎大拇指:“知我心者,大飛也?!?/p>
小滿張張嘴,啊哈一聲笑了:“明白了……你是說,廣維現(xiàn)在離咱們遠,要砸就先砸他?”
小軍搖頭:“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辦事兒之前必須先動一下腦子,不能憑著一時沖動,那樣就亂了計劃?!?/p>
小滿越發(fā)糊涂了,按著小軍拿杯的手直搖晃:“先說你的計劃?!?/p>
小軍很固執(zhí),一定要喝一杯酒才說,小滿撒了手。
喝完這杯酒,小軍慢條斯理地說:“剛才你提議讓我回去,我答應(yīng),但是咱們倆得交換一下,你來這里,我住你家。如果你同意,留下大飛在這兒陪你,我明天就動身回去。為什么這樣呢?因為你開槍打人了,警察肯定會抓你,你必須躲一下。我現(xiàn)在沒事兒了……”
“你就別羅嗦了,我同意?!?/p>
“那好。大飛,你能不能在這兒陪著你小滿哥?時間不會太長,最多明年開春?!?/p>
“沒問題?!?/p>
“小滿,把你家的鑰匙給我,”接過小滿遞過來的鑰匙,小軍繼續(xù)說,“在這兒的花費你就不用管了。我過去以后,讓岳水搬過去跟元慶他們一起住,我不習(xí)慣跟別人住在一起。囑咐你一條,不要隨便出門,有事兒讓全發(fā)幫你辦,”伸出頭去喊,“全發(fā),你過來一下?!?/p>
一個剃著光頭,紅臉膛的精壯漢子進來:“軍哥有事兒就吩咐?!?/p>
小軍指著小滿和單飛說:“給你添麻煩了,他們倆要在這兒住幾個月?!?/p>
全發(fā)點頭:“沒事兒。”
小軍揮了揮手:“你出去吧,最近有什么活兒,盡管吩咐他們干,都是苦孩子出身,有的是力氣?!?/p>
全發(fā)回頭瞅了瞅小滿和單飛:“明天幫我壘蝦池子。軍哥,年前順便讓這兩個兄弟幫我把那事兒辦了?”
小軍拍了拍炕沿:“說過多少遍了!靠自己近的人,只要他不想要你的腦袋,不要隨便動!”
全發(fā)說聲“知道了”,悶悶地出去了。
“真他媽迷漢,”小軍一哼,“你說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為了點兒蠅頭小利,爭他媽什么呀?!?/p>
“全發(fā)要跟鄉(xiāng)親們爭地盤?”小滿問。
“差不多就是那個意思。爭奪蝦池子的承包權(quán)呢……咱們繼續(xù)說咱們的,”小軍喝一口酒,擰著嘴唇說,“剛才你提議我當(dāng)老大,我沒那意思,兄弟們在一起混事兒,沒有什么老大不老大的,什么事情商量著來。我的意思是,大龍走了,我以前的那幫兄弟以后我?guī)н^來,咱們每人掌管一塊兒,你開發(fā)你的娛樂業(yè),同時負責(zé)清理擋咱們道兒的垃圾。元慶不是要開發(fā)廢舊物資這一塊兒嗎?讓他去……”
小滿皺了皺眉頭:“元慶要開發(fā)廢舊物資?什么意思?”
小軍說:“元慶說那一塊兒很有利潤,一年大概二十萬呢,不過現(xiàn)在是一個叫趙龍的在控制,趙龍不是一般人物。”
單飛罵一聲“操”,矜著一面鼻孔笑:“砸死×養(yǎng)的就知道是不是一般人物了?!?/p>
小軍不理他,繼續(xù)說:“我記得古大彬經(jīng)常說,富貴險中求,無論對方是誰,為了錢,必須跟他斗?!?/p>
小滿仿佛剛剛才反應(yīng)過來,渾身一顫:“二十萬?值得一拼!”
年關(guān)臨近了,胡金的飯店開張,胡金從元慶那里搬走了,岳水搬過來了,因為小軍住到了小滿家。
小軍搬過來的當(dāng)晚就去拜訪了肖衛(wèi)東,他知道肖衛(wèi)東喜歡喝酒,直接指揮幾個兄弟抬去了三箱洋河大曲。
跟肖衛(wèi)東聊了半宿,小軍出來的時候,兩眼紅得像兔子,拍著嘴巴嘿嘿,不知道他是因為什么笑。
第二天中午,天林來了,進院門的時候,小軍剛剛起床,兩人一照面,小軍就揮手:“我很忙,你改天再來。”
天林沒有說話,留下一包錢走了。
晚上,元慶過來,兩個人一起去了胡金新開的那家飯店。
胡金的飯店在火車站的西邊,名字是夏提香幫忙起的,叫金金鑫大酒店。夏提香說,胡金的名字里面有個金字,不夠,再加一個金,兩個金還不夠,再加一個鑫,這就是五個金了,在周易八卦里,這代表富貴中的最高層次。胡金說,那還不如叫金金鑫鑫呢,八個金多氣派?夏提香說,tacky,豎子不可教也。胡金一直以為豎子是個褒義詞,沒再計較,就叫了金金鑫這個名字,感覺確實很大氣。
金金鑫大酒店離西海很近,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海腥味。說是大酒店,其實也就三個單間,一個大廳,好在門口有一塊很大的空地,可以停車也可以在夏天的時候支上一些臨時桌子,供那些想裝逼又沒錢的主兒手持塑料散啤酒杯,遠眺大海,招搖一下。
在一個單間,三個人簡單聊了幾句,直入主題。
小軍問元慶:“你決定要拿下廢舊物資這一塊了?”
元慶點頭:“油水很大,值得一搏。”
小軍不動聲色:“了解對手的情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