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小婉和好朋友聊天，聊起兩人暗戀過的對象。小婉說：“我沒有暗戀過別人，我都是明戀，只不過成功的幾率一般而已。”好朋友說：“我每次暗戀，都成功地不讓人知道?！毙⊥窨瘫〉匾恍Γ骸澳亲ＹR你咯！”
　　
　　小婉有時候，就是這樣的，牙尖嘴利到讓人討厭的地步，但是沒人知道，她對自己其實嚴苛到更厲害的地步，她帶著譏諷的微笑講自己的故事，好像那是她敵人的經(jīng)歷一樣。
　　
　　初戀，在別人說起來，總是風輕云淡、清新小甜蜜的幼稚故事，但是小婉的初戀卻一下子就道盡殘酷。
　　
　　那個時候，小婉還是一個高中女生，她迷上了她的歷史老師，他瘦、高、臉特別小，留一撮小胡子，像林子祥，在一眾肥頭大耳、面目可憎的老師的襯托下，他顯得格外迷人，很多女生為他著迷，在小本本上偷偷寫他的名字。
　　
　　小婉原本是一個很酷的女生，根本他給他們上課，把課本上的“綏靖政策”念成是“綏青政策”，小婉在臺下哈哈大學，歷史老師怒了，點她起來回答，問她到底笑什么。小婉說：“你念了個錯別字！綏靖讀jing，不是讀qing?！睔v史老師竟然臉刷地就紅了：“哈哈，我是秀才念字念半邊呢！”
　　
　　小婉很驚奇，她從小就是一個尖刻的學生，因為愛在成年人面前賣弄知識或者小聰明，沒少挨批評或者挨揍，所以她很討厭成年人社會。但是沒有想到，這位歷史老師沒有像其他老師那樣，惱羞成怒地斥她坐下，反而勇于認錯。
　　
　　從此，小婉就對他留了心，越看越覺得他像林子祥——那個時候，林子祥還是大眾偶像。而且，在一個中學校園里，留小胡子是一件不合常規(guī)的事情。她私下偷偷叫他“綏青”，對他暗含一份親切。她發(fā)現(xiàn)綏青在學校里不是很受待見，教導主任尤其討厭他，常常不顧情面地當著學生的面批評他。她心里就開始喜歡他起來。
　　
　　不過，綏青并沒有因此對小婉另眼相待，好像那件事沒有發(fā)生過一樣。小婉卻找機會去接近他，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她不喜歡搞暗戀，她喜歡明戀。她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歡綏青，綏青則故意裝作不知道。
　　
　　有一天晚上，小婉在路上看到綏青回他的宿舍，她就偷偷在后面跟著。綏青進了屋，她也跟著進去，把綏青嚇一跳。小婉理直氣壯地說：“老師，我來找你問幾個問題?！?br>　　
　　反正那一晚，他們睡到了一起，當然是小婉過于主動的后果。事畢之后，綏青看著床單上的血，坐起來抽了根煙，竟然冷酷地對小婉說：“你快走吧！回去?！蓖饷嬉呀?jīng)是半夜，小婉的宿舍已經(jīng)關了門，但是他還是執(zhí)意地冷酷到底，要求她離開。
　　
　　小婉也不哭不鬧，穿好衣服，走到外面，在操場上走了兩圈，碰到一只流浪貓，才流下兩行清淚。
　　
　　第二天，小婉在路上走，他突然出現(xiàn)了，對她說，你跟我來一下。他帶他走到僻靜的地方，給她一個用紙包起來的東西：“吃了它?！毙⊥翊蜷_紙包一塊，是一顆旒婷?！?4小時之內(nèi)吃，都有效的。”他說。小婉說：“好?！?br>　　
　　她一直捏著那個紙包，24小時過去了，小婉沒有吃它?；貞浧鹉莻€事情，她恨他對自己那么冷酷，她故意不去吃藥，是帶著一股報復他的心理，她希望自己懷孕，讓他驚慌失措，但是沒有想到其實這么做，最大的受害者可能是自己。
　　
　　幸運的是，雖然沒有吃藥，但小婉也沒有因此懷孕，過了沒幾天，她的月經(jīng)就如期而至。“這是老天對我的保護吧，我真是感激?！毙⊥瘳F(xiàn)在這樣想。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小婉后來又去綏青的宿舍和他一起睡了幾次，綏青當然每次都準備好了避孕套，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樣，馬上就把她趕走，只是他在第二天，就會像什么事情也沒發(fā)生過一樣。但即便如此，在那個時候的小婉看來，已經(jīng)是令她滿意的愛情了。和別的姑娘不一樣，她從來就不要求從愛情里得到回報，也不喜歡那種順順利利的感情，她希望自己的初戀尤其應該像一個傳奇一樣，徹底違反常理。
　　
　　戲劇的事情果然爆發(fā)了——學期結(jié)束的時候，突然學校里爆出一個大丑聞，所有人都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容。小婉想：“我和他的事情終于暴露了！”她緊張地想到如果被勒令退學之后，該怎么辦。
　　
　　男主角，如小婉所料，是那位綏青先生，但女主角……不是小婉，是小婉她們班的政治老師的老婆，一個一笑就露出兩個大酒窩，眼神總是微醺地看人的女人。他們被政治老師捉奸在床。
　　
　　在那個民風還很保守的小縣城，這不是一件小事。綏青被辭退了，去向不明。政治老師和老婆離婚了，并且也從學校辭職了。小婉就像一個偵探小說里被人忽略的線索，除非作者寫下一本書，才有出頭之日。
　　
　　大概是上帝不甘心小婉這個線索就這么斷掉，綏青在小婉大四的那年，突然又出現(xiàn)了。原來他從學校辭職之后，就去了深圳，真是樹挪死人挪活，他在深圳的收入和地位都提高了，雖然還是在中學教課，但是也常常有機會到全國各地乃至于國外去交流工作。
　　
　　他也是到小婉所在的那所大學去參加一個會議，小婉在路上走的時候，突然看到一個比較眼熟的身影，不過她否定了自己：“他哪有那么胖?！眳s竟然真的是綏青，他臉上的小胡子不見了，那種邪邪的笑容也不見了，腦袋膨脹了幾倍——他好像一個溫州商人呀！
　　
　　綏青對小婉說：“小婉，你好像比以前豐滿了一些?！毙⊥裾f：“您胖得更不謙虛，更令人動容?！苯椙嗾f：“那，你還愛我嗎？”小婉心中為之驚嘆，到底還是那個被自己愛過的變態(tài)男：他竟然還說得出來這種話？竟然說得出口？
　　
　　小婉告訴他，她在北京找了一個工作。他嘆惋：“怎么不去深圳找工作呢？”他告訴小婉，他結(jié)婚了又離了婚，現(xiàn)在一個人生活。說著這話的時候，他朝小婉眨巴了一下眼睛，天啦，他竟然還眨巴了一下眼睛，故作俏皮地。小婉不好意思哈哈大笑，笑在肚子里翻滾，肚子都快被笑炸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