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巨大的陰影,遮住天花板上的柔和光線,她抬頭看見容博,她知道自己這時的樣子并不漂亮,因為長胖了三十斤,連胳膊都幾乎腫了,臉也圓圓像包子,而且臉頰上還有淡淡的斑。自從懷孕后她就不再化妝,連粉餅都不再用,素面朝天,頭發(fā)也只隨便扎成馬尾,照鏡子時她幾乎都已經(jīng)不認(rèn)得自己,可是沒想到他會一眼把她認(rèn)出來。
不知道為什么她有點心虛,做賊心虛這回事原來是真有的??墒撬芸戽?zhèn)定下來,微笑:“是你?”
他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奇異,只過了幾秒鐘,他似乎也鎮(zhèn)定下來,問:“你一個人嗎?”
她依舊微笑:“是啊,我餓了,所以一個人跑出來吃點東西?!?br>
他問她:“預(yù)產(chǎn)期是幾月?”
她說:“十月,我先生說可以給孩子取個乳名叫國慶?!?br>
其實預(yù)產(chǎn)期是在八月底,但她說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孩子卻在肚皮里動了動,踢她。
他說:“還沒有恭喜你結(jié)婚?!?br>
話說的很客氣,從前他們的交談沒有這樣吃力,也許是因為她多少有點心虛的緣故,而他又有點不太自然,其實他是風(fēng)度極佳的人。
她叫過侍者結(jié)帳,他很紳士的替她拉開椅子,并且問:“你自己開車來的?太危險了,我送你回去吧?!?br>
她很想拒絕,但找不出正當(dāng)?shù)睦碛伞?br>
在路上他很沉默,并未問起她為何不告而別。他的電話響起來,他說了聲對不起,將車先停到一旁然后接電話。晨玨無所事事,只得從后視鏡里端詳他,他瘦了一點點,也許是因為她長太胖了的緣故,所以覺得這世上的人都瘦,而她挺著大肚子,已經(jīng)習(xí)慣了像恐龍一樣大搖大擺,占據(jù)太多空間。
接完電話他繼續(xù)開車,一直將她送到,并且替她停到車位里,她在心里想,是不是得再搬一次家。
但已經(jīng)這樣不方便,她實在沒精力再搬一次家,每天除了吃,就只想睡覺。
孩子比預(yù)產(chǎn)期提前半個月降生,是個男孩,折騰她整整六個小時,真的是筋疲力盡,當(dāng)助產(chǎn)士把孩子抱給她看時,她親吻那紅彤彤的小臉,覺得一切辛苦都是值得。
再次遇見容博的時候,她正抱著小海從急診室出來,她心急如焚抱著孩子要去取藥,匆匆走出來,結(jié)果遇見容博。
他是到醫(yī)院來探望病人,遇見她與小海,不由十分意外。
兩個人還是佇足交談,他問:“是小孩子不舒服嗎?”
她沒來得及答話,手袋里的手機一直在響,他把小海接過去,讓她接手機,她十分感激,也來不及道謝。電話是助理打來,公司最近是多事之秋,合伙人與她意見相左,許多事情令她頭痛無比,她耐心已經(jīng)快消磨殆盡,只能盡量的安排:“我三個鐘頭后回公司?!?br>
匆匆掛斷電話,又接過孩子,向他道謝。他問:“怎么你一個人帶孩子來醫(yī)院?”
她說:“家里的保姆請假回安徽老家去了,真是越忙越添亂?!?br>
他替她拿處方,并且去取藥,小海不肯打針,哇哇大哭。她耐心哄著孩子,最后還是他把自己手機拿出來給小海玩,才算哄得他沒有哭了??偹愦蛲炅酸槪刂厮闪丝跉?,又向他道謝,這才抱了孩子離開。
小海伏在她的肩頭,小腦袋一直昂著,她只惦記著公司的事情,輕輕拍著孩子的背,步履匆匆的穿過走廊。
一直快走完走廊了,小海突然叫了一聲:“爸爸!”
童音清脆響亮,整條走廊的人都不由望過來,她本能的回頭,卻看見容博站在原來的地方,他竟然還沒有走,正站在那里望著她們,聽到孩子的叫聲,他似乎一震。
“爸爸!”
小海又叫了一聲,伸出胖乎乎的小胳膊,她心頭一震,抱著孩子加快腳步,小海在她身上扭:“要爸爸。”
她從來沒有教過孩子“爸爸”這個詞,也許是保姆教的,可是家里連容博的照片都沒有一張,她也從來沒在孩子面前提過容博這個人,她不知道孩子怎么會突然蹦出這么一句,只覺得心慌氣短,連步子都亂了。孩子卻帶了哭音:“爸爸!要爸爸!”
她幾乎是逃到車上去的,剛剛啟動了車子,容博已經(jīng)追上來,“砰”一聲兩手已經(jīng)撐在她車前蓋上,攔住了車子。剛才走得太快,她的胸口劇烈起伏著,隔著擋風(fēng)玻璃,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也在喘息。他的目光犀利而森冷,她下意識抱過孩子,緊緊的擁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