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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 三

九州:英雄 作者:唐缺



  
  這可是個好機會。現(xiàn)在路微和禮臺之間的距離大大減少了。路微主動要求和剛認識的夸父坐在一起,如果能想辦法讓身邊這兩個傻頭傻腦的大塊頭不注意自己的行動,并且用他們龐大的身軀為自己做掩護的話,自己完全有機會用最快的速度組出強弓,完成致命一擊,然后……
  
  然后只能碰運氣了。如果能趕在禁衛(wèi)軍的鐵弓揚起之前凝翅飛起來,那就能有幾分生機。這些年來比實戰(zhàn)更為嚴(yán)苛的訓(xùn)練可不是白練的,而王宮外圍的瞭望塔主要是為了防止有羽人飛入,他們對于內(nèi)部飛出的判斷,總會稍微遲緩一點。這一點遲緩,也許就能決定生死。
  
  兩名夸父在身邊粗豪的笑著,用夸父語嘲諷著人類繁冗的禮儀,順便夸贊一下今天的烤肉很地道。這些頭腦簡單的家伙,路微不無厭惡地想,和我們高貴的羽人相比,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她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禮臺上。新娘背著那一身沉重的衣飾,王子帶著枯柴一樣的身體,正費力地在地上叩拜著什么。叩拜天神嗎?兩個人結(jié)婚,和天神有什么關(guān)系呢?不可理解。
  
  她抬眼四顧,兩個夸父已經(jīng)對典禮不再感興趣,一人手里抱一根大羊腿,發(fā)出響亮的咀嚼聲,甚至還用自己鋼鐵般的牙齒咬碎骨頭,以便把里面的骨髓弄出來。周圍的人紛紛側(cè)過頭去,不愿去看著兩個粗鄙的野蠻人。
  
  一名侍者經(jīng)過身邊,路微靈機一動,裝作無意的伸了下腳,然后靈巧的一閃。雖然侍者武功不錯,很快穩(wěn)住了身體,但那盆熱氣騰騰的肉湯仍然濺了一些出來,滴在了一名夸父的身上??涓副┨?,揪住那侍者的衣襟,拔拳要打,總算想起這是在別人的地盤,撒不得野,硬生生收住。
  
  路微趁著這個時候,縮身在那夸父的后面,裝作擦拭身上的油漬,已經(jīng)迅速將強弓組裝好,藏在桌下。就等著出手的機會了,現(xiàn)在儀式已經(jīng)接近尾聲了。然而,所有的發(fā)射角度都被擋住了,沒有合適的時機。如果儀式結(jié)束,新人入宮,機會就不復(fù)存在了。路微感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水。
  
  現(xiàn)在新郎正站在新娘的面前,準(zhǔn)備揭開她臉上的簾子,之前那么多花樣百出的程序,不過是為了給這一刻做個注腳。
  
  即便到了這種時刻,所謂的“太醫(yī)”仍然沒有退出太遠,而在他身前的王子,始終是皺著眉頭的表情。他也對這場婚姻感到由衷的反感,看來是這樣。
  
  王子動作有些生硬的伸出手去,慢慢撥開了那層珠簾。新娘的容貌無疑是眾人關(guān)注的焦點,連兩個夸父都扔下手里的食物,和其他人一同等待著。
  
  那會是怎樣的美貌呢?
  
  珠簾掀開的時候,所有人都呆住了。不僅僅是因為那張如同寧州的雪花一般晶瑩的面孔,還因為在那一瞬間,她從衣袖里扯出了另一樣同樣晶瑩的事物。
  
  那是一把匕首,鋒刃上閃著寒光,美麗的新娘甩掉頭上的累贅,一把將新郎拉了過來,用刀尖抵住他的脖子。
  
  搞錯了,路微想,這樣的動作應(yīng)該是我這樣的人做出來的,怎么會是新娘……
  
  但的確是新娘。在滿座賓客的驚呼聲中,新娘挾持了新郎。
  
  此時此刻,只有兩個人保持了令人佩服的鎮(zhèn)定自若。一個是定王,他緩緩站起身來,走上前去,若無其事的問:“你想要干什么?”
  
  另一個居然是被挾持的新郎。他的臉色死氣沉沉,好像是對這一事件完全麻木。
  
  “他被嚇傻了吧?”身邊的夸父們交談著。
  
  不,他顯然是累傻了,路微心想。也許這對他是一種解脫呢,背后有人扶著他啦。
  
  新娘淡淡地回答:“我不是想要什么,而是不想要什么?!?br>  
  定王眉頭一皺,還沒發(fā)話,隨行而來的多蘭斯城邦的大臣已經(jīng)忍不住大叫起來:“公主殿下!這可萬萬不行啊!快把刀子放下!”
  
  新娘輕輕撇撇嘴,路微覺得這個表情嫵媚極了。只有那種真正高貴到蔑視一切的人,才會有這樣的神情。
  
  “你當(dāng)然會說萬萬不行了,”新娘說,“又不是把你嫁給這么一個半死不活的廢物?!?br>  
  路微想,就算是一頭香豬聽到別人這么說,也會挺惱火的吧。沒想到新郎仍然毫無反應(yīng)的被刀尖抵著,既不憤怒,也不恐慌,倒好像是他在威脅著新娘的生命一樣。
  
  倒是定王聽到自己的兒子得到如此美譽,眉毛輕輕抖了一下。雖然神情沒有什么變化,但熟悉定王的人都知道,他的平靜中總是蘊藏著風(fēng)暴,而眉毛輕輕抖動,就是他動了殺機的征兆。
  
  來自多蘭斯城邦的大臣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公主殿下,求您為城邦的安危著想!求您為了羽族的存亡著想!”
  
  新娘沉默了一會兒。在六月的陽光下,她的眼眶里慢慢滲出了淚珠。她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是想說點什么,但最終什么也沒說出來。方才那種譏誚的神態(tài)消失無蹤,剩下的是凝固的絕望,仿佛殤州萬年不融的堅冰,唯一化開的方法是狠狠地砸碎。
  
  她松開王子,回過手,一刀向自己的胸口刺去。
  
  但她面對的是定王,定王不會讓她有第二次機會。一片死一般的靜寂中,只聽到一聲清脆的喀嚓聲,那是定王瞬間出手,扭斷了她的手腕。
  
  是時候了!路微也幾乎和周圍的人們一樣傻住了,但殺手的本能令她明銳的捕捉到了時機?,F(xiàn)在,所有的目光都注視在定王身上,而新郎也被新娘拖離了方才所占的位置。一個絕妙的空隙露了出來。
  
  路微右手在桌上輕輕一按,整個身體已經(jīng)躍到了半空中。她一面用右手搭箭,一面開始在背后凝出羽翼,這是她一直受訓(xùn)的一項技能。能在分心二用的情況下保持精神力的純粹和強大,正是她成為殺手的最大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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