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地上，用手機(jī)照著仔細(xì)地看，尤其是地面的縫中。或許是時間過去太久，沒發(fā)現(xiàn)想象中的玻璃碎渣。這讓我又猶豫起來，這墻上的紅印真的是那晚劉小兵開車撞上留下來的嗎。
　　
　　我再回頭看撞痕，卻意識到若以此推測，當(dāng)時的撞擊其實(shí)并不嚴(yán)重，也不可能使車內(nèi)的人受到較大的創(chuàng)傷。甚至當(dāng)時根本就沒有碎玻璃散落一地，否則掉進(jìn)地縫里的玻璃屑不是那么好被清理干凈的。
　　
　　所以，即便劉小兵在這里出了個小車禍，兩個人也肯定還有清醒的意識和較完全的行動能力。讓他們失蹤的不是撞車，或許……是導(dǎo)致撞車的原因。
　　
　　我繞著撞痕一圈圈地兜，想再發(fā)現(xiàn)些其它的線索。我甚至仔細(xì)研究周圍的涂鴉畫，但是沒用，只有這一處痕跡能和劉小兵扯得上關(guān)聯(lián)。
　　
　　我越來越焦慮。一定漏掉了哪里，因?yàn)槲铱傆X得有地方不對勁。
　　
　　什么地方呢？
　　
　　我環(huán)顧四周：空無一人的地道，昏暗的燈光，污漬處處的地道墻……我錯過了哪兒？
　　
　　我突然回頭，回頭看橋洞下。
　　
　　什么都沒有。
　　
　　我摸著下巴，在雨里轉(zhuǎn)了幾個圈，又疑惑地往橋洞下看去。還是什么都沒有。
　　
　　可是，怎么會什么都沒有呢？我明白自己的古怪感覺來自何方了。
　　
　　這是座讓我印象深刻的橋，我相信背后一定有個完整的故事。
　　
　　整座橋都是金黃色的，很明媚。橋下有水，水中有魚。都是用蠟筆畫成，筆觸有點(diǎn)粗，有點(diǎn)幼稚，非?？蓯邸?br>　　
　　橋的一頭站著個小男孩，一頭站著個小女孩。小女孩的那邊有五彩的祥云，有花有草有蝴蝶有小鳥，小男孩那邊就單調(diào)了許多，只是手里捧著好大一團(tuán)的……
　　
　　“他手里是什么？”我指著問。
　　
　　“棉花糖。我最喜歡吃棉花糖?！睆垘r說。
　　
　　這是一本厚厚的大簿子，每一頁都寫滿了，有的是畫，有的是文字，更多的是畫加上文字。
　　
　　簿子的扉頁上寫著“公主的睡前故事”。因?yàn)槭撬奥牭模審垘r再讀唇語就太累了，劉小兵都是畫給她看的。很多時候，劉小兵回到家里太晚，公主已經(jīng)睡著了，他就會把欠下的故事畫到本子上去，因?yàn)槌３０胍估锕鲿阉麚u醒要求補(bǔ)故事的。
　　
　　實(shí)際上，即便不是講睡前故事，只是平時的交流，劉小兵也是盡量地用筆而非用嘴。對他來說，能多體貼十分，就不會只做九分。所以像這樣的簿子，有整整一櫥。
　　
　　沒人能想到，劉小兵會對張巖這么好，就連彼此的父母都想不到。
　　
　　劉小兵是武漢人，家境很不錯。張巖沒有對我說得很清楚，只說他家有好些套房子，這便足以說明許多問題了。張巖是上海人，家里談不上有多困窘，卻也是很清貧的普通百姓人家。兩個人走到一起，雙方家里都是反對的。劉家當(dāng)然不希望兒媳是殘疾人，張家則不相信劉小兵會真心待張巖一輩子，萬一過幾年兩人離婚，失聰加離異，再找第二個男人就難了。
　　
　　所以他們只有和自己家里斷了關(guān)系，獨(dú)立打拼。想著再過些年，等時間向所有人證明了愛情之后，自然能被家里重新接受。
　　
　　“我是不是很傻？”張巖說：“我什么都不懂，一個人什么都做不了，寶寶不見了以后，我才明白自己真的很沒有用?！?br>　　
　　“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蔽艺f。
　　
　　“你知道嗎，我聽不見你說什么，我是用眼睛看的。所以，我可沒那么好糊弄?！?br>　　
　　我尷尬地咳嗽。
　　
　　她低下頭，一頁頁地翻那些厚本子，速度忽快忽慢。從前的片段紛至沓來，光陰都停在這些紙張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