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歌啟動了車，他知道榮局長已經(jīng)有多日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了，他心疼啊。每次下去調(diào)研，他都盡量把車開得平穩(wěn)些，他要讓榮臻在車上甜甜地小憩一會兒。
　　
　　“去哪？局長。”林歌是個有心人，來山城的時間雖短，但城區(qū)的8個刑警中隊、12個城區(qū)派出所的位置他已經(jīng)記在心里。
　　
　　“刑警三中隊！”
　　
　　林歌驅(qū)車緩緩地駛出市公安局有些寒酸的大門。
　　
　　“老李，我到山城后，你與我談的最少，而你作為主抓刑偵工作的副局長，對山城的社會治安局勢是最有發(fā)言權(quán)的。你一直保持沉默，是不是對我有成見？”榮臻開玩笑地對身邊的李智弓說道。
　　
　　李智弓50歲出頭，頭發(fā)也有些花白，臉上的皺紋很深，深邃的雙眼在路燈的掩映下閃著睿智的光，他的沉默總讓人有種壓力，更有一種倔犟不屈的威儀。
　　
　　“榮局，我這個曾經(jīng)分管刑偵的副局長是不稱職的，山城的黑惡勢力猖獗，有我的責(zé)任。我因病而半隱退，是個閑人，以前，我是不參加黨委會的。”
　　
　　李智弓狠狠地吐了一口氣，“榮局，在你來前，我就已經(jīng)擬好了給市委市政府的辭職報告。”
　　
　　他從兜里摸出一張紙，嘆息一聲，“榮局，本來我早想把這份辭職報告遞交給你的，一直沒有機會。今晚黨委會上，我準(zhǔn)備當(dāng)著大家的面交給你的?？墒悄愕闹v話，又讓我多了些幻想，就沒有拿出來?！?br>　　
　　榮臻沒有接話，他的目光似乎定格在前方燈火輝煌人跡漸少的大路的某點上，沉默。
　　
　　“局長，三中隊到了。”
　　
　　林歌把車無聲地停在三中隊的門前。
　　
　　榮臻拉開車門，在下車前的那一刻，輕輕地說：“秦副廳長對我說過，李智弓是條漢子！”
　　
　　正要下車的李智弓全身一震，愣了足足有10秒鐘。
　　
　　榮臻大步走進三中隊黑黢黢的院內(nèi)，皺眉不語。
　　
　　李智弓看著天上繁星，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暖流，今夜的星星好亮。
　　
　　他將手中的辭職信狠狠撕成碎片，一揚手，碎片如蝶，隨風(fēng)而逝。他快步走到榮臻面前，看著刑警三中隊沒有一點亮光的辦公區(qū)也有些尷尬，畢竟在名義上是他分管的業(yè)務(wù)口啊！
　　
　　李智弓走到值班室，摸到了開關(guān)。燈一亮，一個簡易的床上躺著赤膊而睡的年輕人。李智弓到來，他居然沒有醒。
　　
　　李智弓正想發(fā)火，榮臻在他身后輕輕地制止了，他的臉一時如火燒。
　　
　　正在這時，電話鈴陡然響起，在這靜謐的夜里，很響很響，可是躺在床上的年輕人只是翻了個身，含糊不清地咕囔一聲，又沉沉睡去。鈴聲繼續(xù)著，年輕人依然酣聲如故。榮臻順手接起電話，“你好，我是刑警三中隊……”
　　
　　電話里傳來急促的哭音，“你們是什么警察??！我打了不下10遍電話了，就是沒有人接，再不來就要出人命了！”
　　
　　榮臻和氣地說：“不要激動，請慢慢說?！?br>　　
　　“激動個屁！我是溫州的客商，今晚與朋友在‘天上人間’喝茶。誰知一伙流氓進來，不分青紅皂白，揮刀就砍，我的朋友差點就沒命了！快來救命啊……”嘈雜的聲音從電話里傳出，又陡然而止，似乎那頭的電話被人摔在了地上。
　　
　　榮臻驀地站起，掏出手機，撥通了市局指揮中心，“我是榮臻，立即通知分局田華局長親自率民警到‘天上人間’歌舞廳出警，10分鐘不到，我撤他的職！”
　　
　　不知何時，年輕人已呆呆地赤著上身坐在床上，看著眼前兩位威嚴的“不速之客”。當(dāng)他看到榮臻的警銜時，似乎清醒了些，猛地從床上跳起就向外跑。李智弓一把拉住他，厲聲道：“你干什么去？你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