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明清無比郁悶，拍拍李澳中肩膀：“走，老李，到后山遛遛?！?br>　　
　　李澳中跟著烏明清繞過辦公樓走近后院，后院有小門通往后山，條石的臺階，古松相夾，鳥鳴相照，無比清幽。
　　
　　“你知道神農(nóng)鎮(zhèn)的歷史嗎？”烏明清問。
　　
　　李澳中沒做聲，一腳一腳的踩著石階，臉色如鐵石。
　　
　　烏明清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可是如果不這么做你會犯大錯的。這是個什么樣的鎮(zhèn)子你知道嗎？一個山區(qū)里的小鎮(zhèn)為什么如此繁華？三星級酒店就有四家，人均收入高過縣城兩倍？因為它制假!說來你也不信，他整個長江以北最大的制假基地。全鎮(zhèn)大大小小的制假工廠一千多家，供應(yīng)了整個中國的假貨市場。在這樣一個鎮(zhèn)子里，你以為你還是個警察嗎？”
　　
　　李澳中冷笑：“你不認為你是個警察嗎？”
　　
　　烏明清呆了一呆，寬容地笑笑，滾圓的身軀挪上一級臺階，和李澳中并肩站著。極目遠眺，小鎮(zhèn)躺在腳下，華燈初上，燈火輝煌。“你知不知道?！彼f，“神農(nóng)鎮(zhèn)出過兩個市長，一個副市長，一個縣委書記，兩個副縣長。至于咱們的鎮(zhèn)長賈和生，據(jù)說是下一屆副縣長人選。而鎮(zhèn)里一把手的黨委書記劉思銘卻整天連個屁也不敢放，每天的活動就是陪著賈和生喝酒打牌。你知道為什么？因為賈和生是制假集團看上的，也就是說于富貴看中的!我的同志，我的所長，我的先生，你以為你比劉思銘如何？”
　　
　　“于富貴?！崩畎闹新仄肺哆@個名字。
　　
　　“是的，于富貴！你要跟他斗嗎？”烏明清露出譏諷的笑容，“別說斗，只要妨礙他們賺錢，他們就會無情地把你掃除這個世界。你想想，制假有多大的利潤，一個全中國最大的制假商，每年能賺多少？他干了將近二十年！這種財富會給予多大的能量！其實你也明白的，你調(diào)到神農(nóng)鎮(zhèn)，不就沖著這里的雙倍工資和分給一套住房嗎？是誰給你的！我的副所長同志，你要擺正自己的位置?！?br>　　
　　“我的所長同志。”李澳中說，“一進神農(nóng)鎮(zhèn)，我就知道會有一個人來給我講這些話的。我沒想到是你。我告訴你，人可以放，那不就是放個屁嗎？這種小角色，我能放就能抓?？墒牵缸硬荒芙Y(jié)，這是一個警察的……”他用手指點了點烏明清的胸膛，“良心！”說完他轉(zhuǎn)回身，踏著松間小徑上初起的月光，離開了后山。
　　
　　烏明清一個人站在松下，望著他的背影，長久地佇立，被手指點過的地方，似乎在隱隱作痛。
　　
　　2
　　
　　杜道夫即將回國了，李澳中和小男孩把他送到縣城去搭省城的班車。杜道夫提出來要去看望李澳中的兒子，李澳中沒有說話，默默地轉(zhuǎn)了一下方向盤，警車帶著一路塵土，駛進了公安局家屬院。
　　
　　這是十幾年前公安局蓋的家屬樓，經(jīng)過光陰十幾年的剝落，再加上樓內(nèi)居民長期的建設(shè)，在陽臺上搭蓬子、窗臺上焊鐵架、頂樓上蓋小屋，家屬樓已經(jīng)亂七八糟遍體斑駁，活像個高高墳起垃圾山。家屬樓旁邊是縣城最大最亂最臟的菜市場，三個人在雞鴨的慘叫和動物內(nèi)臟的腥臭中走進了李澳中的家。
　　
　　李澳中的妻子康蘭是個風(fēng)韻猶存的女人，見丈夫回來，涂著厚厚化妝品的臉上沒有一絲波動，淡淡地說：“回來了?！蹦钦Z氣仿佛分別半個月的丈夫只是到大街上轉(zhuǎn)了一圈，然后她看見后面的杜道夫和小男孩，臉上這才有了驚訝的表情，“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