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貞垂下了頭,現(xiàn)在他們是亡國之人,被人恥笑是免不了的,但心里卻無法釋懷,在最緊要的關(guān)頭,她最親愛的哥哥,拋棄了她們。
吊籃出了井口,隋軍才明白,原來是陳叔寶和張妃孔妃三個人擠在一個吊籃里,陳叔寶臉色蒼白,瑟瑟發(fā)抖。
由于井口狹窄,三人的體積過大,出井口時,著實費(fèi)了一番功夫,甚至連張妃臉上的胭脂都擦在了井沿上。
陳貞鄙夷地看著她的哥哥,什么都可以原諒,但在敵人面前如此示弱,卻是無法原諒的。
楊廣看見這種情景,不由哈哈大笑,他是個年輕人,想笑便笑,而且他是勝利者,完全有資格笑。剛轉(zhuǎn)過身,看見陳貞仇恨的目光,他心里一緊,笑聲便慢慢地住了。
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張麗華仍然是風(fēng)華絕代的,甫出吊籃,張麗華便立刻恢復(fù)了平日的風(fēng)采,她只是眼光一瞥間,周圍的兵士都忍不住心里稱贊,真是一個絕世的美人,陳叔寶為了她亡國,也算是值得了。
楊廣揮了揮手,這個妖姬,是斷斷不可不斬的,攻陳前,隋所列出的陳叔寶三十罪狀中,張麗華便是極重要的一條,如今陳既已破,斬了張麗華,也是情理中的事情。
兵士都覺不忍,斬了這樣的女子,真是暴殄天物,然而晉王之命,卻又不可不從。
兩名兵士將張麗華架著行了幾步,強(qiáng)令她跪下,方舉起刀,張麗華珠淚盈盈,楚楚可憐的神情,又不由讓人不心折。
那兵士呆呆地看著麗華,竟然無從下手。
楊廣搖了搖頭,親自走上前去,江南的女子果然美麗,即便是他也覺得于心不忍,但是這個女子是妹喜妲己一樣的人物,如果不斬,如何面對天下的百姓。
從兵士手中接過刀,毫不猶豫地一刀砍下去,張麗華立刻身首異處,縱是生前千嬌百媚,死狀也是同樣凄慘。
陳叔寶眼見著張麗華被斬,驚呼一聲,當(dāng)場昏死過去,被俘的妃嬪也都人人自危,孔妃更是心慌意亂,失聲痛哭。
陳婉也嚇得驚呼出聲,陳貞立刻抱住她,輕聲說:“別怕?!?/p>
楊廣回過頭,那些女子都癱軟在地,但陳貞卻仍然冷冷地注視著他,全無懼意。楊廣笑了笑,大聲說:“妖姬張麗華已經(jīng)伏誅,其他內(nèi)庭人等,明日隨我返回長安,另行發(fā)配。”
聽見目前沒有了性命之憂,大家都松了口氣,額手稱慶,還好二皇子明白事理,一切的事端都是那個張麗華引出來的。
陳貞冷眼旁觀,有福的時候,倒是可以同享,如今有難,還是別人擔(dān)當(dāng)?shù)暮?。一朝之間國破,所有的事情都改變了,世態(tài)炎涼,當(dāng)此之時,方能夠看得清楚。
車騎行行重行行,陳婉輕聲說:“姐姐,長安在哪里啊?”
陳貞也并不知道長安在哪里,只知道是在遙遠(yuǎn)的北方,“渭河的邊上,華山的西邊?!?/p>
陳婉又輕聲說:“渭河在哪里?華山又在哪里?”
陳貞嘆了口氣:“婉兒,姐姐也不知道?!?/p>
陳婉掀起車簾看了看窗外,冬日的天氣,北方千里荒蕪,她們從未經(jīng)過這樣寒冷的季節(jié)。
陳婉縮了縮身子,倚在陳貞的懷里,“姐姐,我好冷?!?/p>
陳貞將自己的外衣脫下來,披在陳婉的身上,又將她摟在懷中,她也一樣覺得寒冷,宮里的一切都成了人家的東西,連多拿一件衣服都是不可能。更何況,那個時候心里一味地驚惶失措,哪里還會想到北方要比江南寒冷許多呢?
車子忽然停了下來,車簾被人掀起,楊廣探頭看了她們兩人一眼,又縮回頭去。過了一會兒,便有兵士送了兩件貂皮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