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宮,卻見太子楊勇并未帶著元配元氏,居然帶著云定興之女出席。且云氏打扮得十分嬌艷,珠光寶氣,雖然美艷已極,卻使獨孤皇后自心眼里厭惡。她冷冷看了云氏一眼,便招呼蕭玉兒坐到自己身邊來。
蕭玉兒便乖巧地倚坐在獨孤皇后身邊,獨孤皇后低聲說:“這個云氏,真是個妖精?!?/p>
蕭玉兒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好說:“母后千萬別生氣,喜慶的日子,當看不見就是了?!?/p>
獨孤皇后嘆息道:“勇兒全不及英兒那么懂事,以后如何治理天下?”
英兒是楊廣小名,這樣的話,蕭玉兒自然無法插口。獨孤皇后未待宴畢,便帶著蕭玉兒回后宮去了,明眼人都看出來,是對太子勇極為不滿。
楊勇卻未留意,仍然觥籌交錯,楊廣則頻頻勸酒,兩兄弟之間看似親密無間。宴會一直持續(xù)到深夜方才散去,楊勇意猶未盡,拉著楊廣到自己宮中繼續(xù)喝酒。楊廣也不推辭,兩兄弟把臂離去,落在權貴的眼中卻議論紛紛,晉王韜光斂銳,太子色厲內(nèi)荏,不日怕就有變故了。
當天晚上,蕭玉兒便留宿宮中,陪伴獨孤皇后,而隋帝自得到陳婉后,一意專寵,倒是甚少再回皇后宮中留宿。
第二天一早,晉王在東宮喝了一夜酒,到皇后宮中迎接晉王妃回府,蕭玉兒已經(jīng)服侍著獨孤皇后起了身,正對著鏡子給獨孤皇后梳江南流行的發(fā)式。
楊廣給母親請過安,便坐在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獨孤皇后看著兩人如此和睦,自然是滿意已極。
正說話間,楊廣忽然捂著肚子叫了一聲哎喲,臉色鐵青,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獨孤皇后在鏡中看見了,吃了一驚,連忙說:“英兒,你這是怎么了?”
楊廣掙扎著想站起身,剛扶著桌沿立起來,便忽然吐了一口血。兩個女人都嚇了一跳,蕭玉兒便拋下手中的梳子,過去扶住楊廣,獨孤皇后忙叫人傳御醫(yī)。
蕭玉兒將楊廣扶到榻上休息,楊廣才想說話,又吐出一口鮮血。蕭玉兒驚惶失措,眼淚便撲簌簌地落了下來,抓著楊廣的手,一味哀憐地盯著獨孤皇后。
獨孤皇后過去把她摟在懷里。此時,御醫(yī)已經(jīng)急招而至,楊廣臉色鐵青,咳兩聲便吐口血。
御醫(yī)把了脈,臉色凝重,急著人抓了藥,又用銀針刺穴,令楊廣吐出許多黑血,方才對獨孤皇后說:“晉王是被人下了毒了?!?/p>
獨孤皇后臉色一沉,“誰敢給吾兒下毒?”
御醫(yī)唯唯諾諾不敢言語,此時楊堅也已匆匆趕至。蕭玉兒只是抓著楊廣的手哭泣,哽咽著說:“母后為兒臣做主。”
獨孤皇后輕嘆一聲,心里多少有數(shù),心中本就對太子楊勇嫌惡至極,現(xiàn)在更是視之如眼中釘。
楊廣吃了藥,沉沉睡去,因為中毒很深,暫時不能移動,便臨時住在宮內(nèi)。蕭玉兒每日在床前服侍,大概過了月余,方才能夠行動。
獨孤皇后問及當日他都曾吃過什么東西,楊廣卻刻意遮遮掩掩,只說并沒有吃過什么,而蕭玉兒卻不依不饒,一味地說:“王爺險些喪命,母后無論如何也要為兒臣做主,找出那個兇手來?!?/p>
楊廣反而惱了起來,罵蕭玉兒不識大體,蕭玉兒索性掩面痛哭,獨孤皇后便又反過來責怪楊廣。
如此這般鬧了幾日,獨孤皇后方在無人的時候悄悄問楊廣:“英兒,你老實說,是不是你哥哥下的毒?”
楊廣低頭不語,獨孤皇后便道:“英兒,你也不必一味護著你大哥,他如此對你,你還護他作甚?”
楊廣連忙說:“母后千萬不要動氣,大哥定是聽了什么人挑唆,否則以我們兄弟情深,如何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獨孤皇后怒道:“一定是云家的那個妖精,這樣的人,怎么能讓他繼承大統(tǒng)?”說罷便憤憤而去。
楊廣看著獨孤皇后走遠,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廢立已成定局,一切皆在掌握之中。
蕭玉兒慢慢踱了過來,低聲說:“如何了?”
楊廣點了點頭,并沒有說什么話,蕭玉兒忍不住嘆道:“你那天的情形真是嚇人,要用那么危險的辦法嗎?”
楊廣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你放心吧!我做事自有分寸?!?/p>
蕭玉兒默然,她雖然一心一意幫助楊廣,卻從心底里覺得楊廣可怕,做事不擇手段,連自己的命都如同兒戲一般。
這幾日的一言一行都是楊廣教的,他以這種手段對付自己的親生哥哥,真不知道以后會用什么樣的手段對付別人。
想到這里,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楊廣似乎馬上看出了她的顧忌,便走過去將她輕攬入懷中,低聲說:“玉兒,你在擔心什么?”
蕭玉兒搖了搖頭,欲言又止。楊廣微微一笑:“你放心吧,我是絕不會辜負你的,我有了天下,你便是皇后。”這樣說的時候,眼底卻泛起了另一個身影,若是為了你,便是天下不要又何妨。忽然便覺得胸中刺痛,忍不住呻吟了一聲,放開蕭玉兒,踉蹌后退了兩步,用手按住胸口,頭上又滲出汗珠來。
蕭玉兒吃了一驚,忙問:“怎么了?”
楊廣勉強笑了笑:“沒什么,可能是余毒未清吧!”
蕭玉兒輕嘆一聲,欲言又止,只扶著楊廣在榻上躺了下來,過了半晌才低聲說:“王爺好好將養(yǎng),莫再憂心,如今身體才是最重要的?!?/p>
楊廣閉上眼睛,卻無法將那人從眼前揮去,派出去尋找的人音信全無,思念有如蠶食桑葉一般吞噬著自己的心,總覺得疼痛難忍,一痛起來,便出了一頭的冷汗。這樣的日子到底何時才是個盡頭?
隋文帝在次日下了廢立詔書,太子楊勇被莫名其妙地廢為庶人,云氏賜死,連帶著云定興也被罷了官。
立楊廣為太子,正式入主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