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zhuǎn)過頭,看向風(fēng)晨曦,忍了忍,終未忍住,小聲在她耳邊道:“這下完了,我二哥恐怕也走了!”
風(fēng)晨曦輕嘆一聲,道:“還是等你大哥念完信再說吧?!?/p>
“……業(yè)已隨他遠(yuǎn)去,恕兒不孝,勿念為望。兒米留?!笔捘澳钔晷?,抬頭掃視眾人一眼,最后落在玉夫人臉上,慢吞吞道:“信已看完,卻不知夫人希望在下如何為你家主持公道?”
玉夫人含淚道:“大公子,試劍大會已過,此刻無論是進(jìn)城還是出城都不那么容易,只要大公子下令撤查,定然可知那奸賊的下落。”
“撤查?”蕭陌臉上倏的浮起一抹意義模糊的笑,“如此一來,令媛未婚先孕、與人私奔的事可就瞞不住了?!?/p>
玉夫人凄然道:“我此番前來找大公子,便已決定不顧一切。我只想把我女兒找回來,再有就是……”她的聲音忽變的咬牙切齒,狠狠道,“我倒要看看,那個勾引我女兒、毀我女兒清白的奸賊,他究竟是誰!”
玉隱懷本來一直呆若木雞,直到此刻方回過神,嘶啞著嗓音道:“糊涂!你真真糊涂!我玉家的百年清譽(yù),豈可因這忤逆子而毀于一旦?休再多說,快快與我回去!你不與我商量便來找大公子,這筆帳我回頭再同你算!大公子……”他朝蕭陌拱拱手,“此乃我玉家家事,拙荊卻拿來煩擾大公子,還請見諒。小女的留字,容老朽拿走,大公子只當(dāng)從未見過、從未聽過罷!”
蕭陌笑了笑,將那封信折了幾折,卻不交還給玉隱懷,反是放入自己懷中。
玉隱懷怔道:“大公子,你……”
蕭陌伸出手,指向玉隱懷先前所坐的椅子,道:“玉大夫且再坐坐,此事,恐怕非你一家之事。”
玉隱懷呆立著不動,蕭陌的手便也不收回,就那樣堅定的指著。半晌,玉隱懷先行退讓,慢慢的坐回到椅子中。
蕭陌轉(zhuǎn)向猶自哭泣著的玉夫人,問道:“依夫人推斷,令媛大概是在什么時間出走的?”
“酉時三刻左右。”
“何以確定?”
“因為酉時一刻時,他……”玉夫人看向玉隱懷,道,“他還在家,米米被他打暈后被送到房內(nèi)沒多久,打公子便派人來請他,他走后我便立刻上去看米米,卻已不見她人了。”
蕭陌雙手交叉在胸前,一下一下的敲著,道:“如此說來,可真是巧的很——我們府上,也有一人在那時失了蹤?!?/p>
玉隱懷夫婦尚未反應(yīng)過來,蕭諾已先渾身一震,霍然起身道:“大哥,二哥他真的走了么?”
“二公子?”玉隱懷夫婦對視一眼,齊聲道,“二公子也走了?”
蕭陌卻不回答,徑自看向蕭諾,忽然把臉一沉,緩緩道:“三弟,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蕭諾回避著他的眼神,支吾著不愿意回答。
“現(xiàn)在都什么時候了,你還不肯說!”蕭陌瞪了他一眼,重又把聲音放柔道:“你這樣幫不到你二哥,知道么?來,告訴大哥,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蕭諾咬咬牙,小聲道:“有一日,我和姐姐去找二哥,卻在門外聽見了屋里有女人在洗臉的聲音……”
蕭陌追問道:“然后呢?”
“然后,悠黎姐姐給二哥送午飯,我聽見屋里有女子的聲音在說話……”
“你聽得出是誰么?”
“我……”蕭諾猶豫了一下,瞟著玉隱懷夫婦道,“我當(dāng)時沒想起來,此刻想來,應(yīng)該是、是玉米姐姐?!?/p>
玉隱懷倏的長身而起,直勾勾的瞪著蕭諾,半晌才顫聲道:“三公子,此事事關(guān)重大,若無萬全把握,你、你可不能胡說……”
“玉大夫,”蕭陌還是一貫的護(hù)弟心切,聞言立刻不悅道,“我三弟是不是胡說,看看此物便知道了?!?/p>
他做了個手勢,一侍女端著個托盤走到玉隱懷面前,托盤上放著一件翡翠雕成的玉米形狀的佩飾物。
玉隱懷一見之下,大驚失色:“這、這是……”
“這是令媛的貼身飾物吧?”蕭陌拾起托盤里的飾物,瞇著眼細(xì)細(xì)瞧了半晌,忽“喲”了一聲道:“這上面還刻著字呢……誰道閑情拋棄久……”他念了念,似笑非笑的抬眼瞧著玉隱懷,“不知令媛這是為了誰而掙扎反復(fù)、欲拋不得?”
玉隱懷整個人一震,再也說不出話來。
風(fēng)晨曦暗自心驚,她一直認(rèn)為蕭陌為人溫文有禮,有時候甚至顯得有些平庸,不料他也有如此綿里藏針、笑里藏刀的一面。他問玉隱懷的這句話,乍聽之下并無異樣,可是細(xì)細(xì)想來,卻很很多層特別的意思。
首先,他說“不知令媛這是為了誰”,這說明玉米并非是如玉夫人所言“被奸賊所騙”,而是自愿的。然后,他又說“掙扎反復(fù)、欲拋不得”,這八個字表面上看說的是那句詩的意思,可是聯(lián)系到眼下的種種情況,卻叫人不由想到:玉米知道自己的戀情不被世人所容許,可是經(jīng)過反復(fù)思量,終究還是未能拋下這段感情,因而刻詩以示自己的心意和決心。
這樣一來,就算蕭漸真是那個和玉米私奔的男人,他也絕不會如玉夫人所說,是個勾引她女兒、毀她女兒清白的奸賊,不但不是,而且還很有可能是被玉米所勾引——最起碼,也是兩相情愿。
蕭陌不過是用了一句漫不經(jīng)心的問話,便替弟弟洗脫了勾引黃花閨女的罪名,真是高招。
再看玉隱懷夫婦,本已遭受到一連串的打擊,此刻又被暗示自己唯一的女兒很可能是主動勾引蕭府二公子私奔的,一時間實在難以接受,雙雙怔在當(dāng)場,半晌不能言。
蕭諾看著他們,目中流露出同情之色,想了想,道:“大哥,無論如何,還是先找到他們再說吧?”
“那是自然!”蕭陌點頭道,“爹曾親口囑咐我,在陸雙一案尚未調(diào)查清楚之前,萬不可讓二弟出城,如找不回他,我如何跟爹交代。”
蕭諾嘆了口氣,轉(zhuǎn)臉望向風(fēng)晨曦,兩人均從對方眼中看出了彼此的想法——蕭漸這一走,留在他身上的種種嫌疑,恐怕就更難說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