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難生再認(rèn)真地看了門牌,上書“局長辦公室”,沒錯。何來的縣委領(lǐng)導(dǎo)？“同志,這不是局長辦公室？”馬難生問。
　　
　　“你不識字？”一個年輕人反問他。
　　
　　那就怪了？突然他想起來了,這位局長一定是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如果是這樣,更找對人了?！巴?我有事向局長反映,請你通報(bào)一下。”馬難生說明來意。
　　
　　“局長不在,有什么事給我反映?！蹦贻p人口氣大得很,說完后開始動手趕人。
　　
　　明明人在里面說不在,什么意思？不走。年輕人警告他,不走就要上銬。手銬已經(jīng)亮出來,不像是嚇唬人,是動真格的表現(xiàn)。
　　
　　有局長當(dāng)后臺,錯也是對,說不定還錯得可愛。立功的機(jī)會到了?？︵暌宦?馬難生雙手被反銬。
　　
　　室外恢復(fù)了平靜。
　　
　　楊并繼續(xù)聊天。閉門謝客原來是有重要客人到,這位客人是樂花子。他們本來不熟,周通海幾次在他面前吹噓她能干。吹得他心癢癢,急于想見她。目的不是想認(rèn)識她,而是想攀上王清江這棵大樹。正好周通海讓她去打聽案情。一個補(bǔ)鍋,一個鍋補(bǔ),都需要。沒想到談性正濃時,被馬難生給攪黃了。
　　
　　樂花子不知道敲門的人是馬難生。在聰江,她只怕馬難生也只佩服馬難生。
　　
　　氣氛難以恢復(fù),就像覆水難收。談話已找不到感覺，似斷了線的風(fēng)箏,話頭連不起來。
　　
　　“篤！篤！”又是敲門的聲音,楊并以為還是剛才那個人。氣正沒地方出？他猛地打開門,沒好氣地吼道：“什么回事！什……么……”沒有聲音了。
　　
　　縣委書記余再生出現(xiàn)在眼前。他怎么來了？太陽從西邊出了。沒有?？h委書記不是來找他的,而是來迎接馬專員的,后面還跟著地區(qū)行署廖秘書長。
　　
　　哪個馬專員？千萬不要是敲門的那個人？求菩薩保佑。
　　
　　怕鬼偏有鬼,偏是敲門人。
　　
　　怎么這樣巧？老天啊 ！你怎么不保佑我。楊并絕望了。
　　
　　眼前就是馬專員,楊并遽然跪地求饒。
　　
　　誰都沒想到會有這一幕出現(xiàn),把在場所有的人給蒙糊涂了。
　　
　　誰教他這么做的？沒有人。他不是三歲小孩,清楚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他是個非常靈光的人,腦子里的鬼點(diǎn)子忒多,從負(fù)荊請罪聯(lián)想到跪地求饒。韓信之所以能成為大將軍,就是因?yàn)槟苁芸柘轮琛Ｔ酵豕篡`為謀復(fù)國大業(yè),親嘗吳王夫差的大尿。難道他們不是偉人？不吃苦中苦,還能做人上人？下跪是苦肉計(jì),是權(quán)宜之計(jì),是為了將來挺得更直。只要保住烏紗帽,不說下跪,就是喊一聲爹也行。俗話說得好,忍得一時之氣,免受百日之憂。只有贏得馬專員的諒解,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用心良苦。
　　
　　可失算了。馬難生最討厭最瞧不起沒有骨氣的人。道歉與下跪是兩回事,下跪是人格問題,是人格卑劣的表現(xiàn)。共產(chǎn)黨人寧可站著死,不愿跪著生的。馬難生指著他的腦袋,命令道：“起來！”只說這兩個字,多一個字都不講。
　　
　　他不起來。起來可以,除非你馬難生答應(yīng)原諒他。進(jìn)一步暴露了心靈的骯臟。
　　
　　馬難生不但看出他是賤骨頭,而且還看到一副賴皮的嘴臉。
　　
　　無可救藥。
　　
　　馬難生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