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后,王清江不談兒子只談工作。家庭不幸沒有影響他的情緒,可見他是個鐵血男人。他問馬難生知不知道紙廠的國有資產只有一個多億這件事。馬難生當然知道,也明白了王清江要他參與今天視察的用意。王清江非常氣憤,罵周密是漢奸、賣“廠”賊,要追究周密的責任。
　　
　　責任是要追究?？赡懿皇侵苊芤蝗说呢熑?。
　　
　　來到造紙車間。周密聲討眼前一公里長的生產線,就是這條生產線造成紙廠不能生產或生產出的都是廢品。這套設備是大雜燴或者說是大拼盤,設備型號不配套,生產能力不平衡。當初為了節(jié)省資金,搞喬太爺亂點鴛鴦譜,外國的主機配國產的副機。飛機的發(fā)動機怎能安在汽車上？中外聯(lián)姻可以搞,也值得提倡。問題是,不是同一個型號的如何配對？主機的車速是每分450 米,副機是每分400米；紙年產量為萬噸,而供水為6萬噸,堿回收為5萬噸；制漿能力為每日60噸,而抄漿抄紙能力為每日150噸。 這是節(jié)約？這樣拼裝起來的生產線牛頭不對馬嘴,其實是廢品生產線,生產廢品的生產線。
　　
　　節(jié)約鬧革命,成了節(jié)約鬧情緒。
　　
　　王清江不說話了。事到臨頭不自在。他是總指揮,不說進設備,就是買一顆螺絲釘都得經他點頭。全黨提倡節(jié)約,他也想少花錢辦大事,沒有到節(jié)約干壞事,扎實干了一次壞事。該用的錢一分不能少。節(jié)約不能在設備上節(jié)約,這種節(jié)約說不好聽點就是偷工減料。當時沒有這種意識,相反還認為是精打細算。一是沒有錢,想節(jié)約一點算一點；二是沒有好參謀,誰的官大誰說了算；三是憑經驗辦事,腦子里沒有“決策民主化、科學化”這個概念。
　　
　　“媽的,好心沒辦成好事?！蓖跚褰诶锒溉伙j出一句話。別以為這是口頭禪,出自他之口意義非同小可。他是聰江地委書記,在聰江是金口玉言的人物。
　　
　　罵聲為自己的錯誤行為定了性。明明白白昭示大家“好心沒辦成好事?！?br>　　
　　還有什么好追究的？
　　
　　就這樣簡單？不這樣簡單又有什么辦法？
　　
　　恰在此時,亂哄哄進來一幫人。是一群工人押著一個小偷進來。
　　
　　壞事了,工人有年把時間沒有發(fā)工資,該不是找領導要工資來的？周密這樣想。王清江不愿到紙廠就是怕工人圍攻。
　　
　　周密站了出來,大聲地斥責。干什么？你自己看。工人氣憤地將小偷摁倒在地,將“戰(zhàn)利品”擺在地上。滿地是金,人民幣、美金、馬克、存折、國庫券、金銀裝飾品、珍珠鉆石擺滿一地,共計人民幣67萬元,美金5萬元,馬克2000元,存折11張、存款320萬,其它裝飾品無法計價。這都是從小偷身上搜出的戰(zhàn)利品。
　　
　　偷國庫？
　　
　　什么國庫？
　　
　　誰家有這多錢？周密家。這回,周密要“破產”了。
　　
　　何止破產？
　　
　　怎么發(fā)落？等候當官的發(fā)落。工人的意見是“湖水煮湖魚”,或者說“就湯下面”——拿來發(fā)工資。
　　
　　可以。王清江當場立即表態(tài)。
　　
　　“這是周密的私人財產,不能劫富濟貧。拿來發(fā)工資,不知周廠長是否同意？”馬難生持不同觀點。明白人一聽便知,馬難生是在諷刺周密。
　　
　　他那來這多錢？還不是貪污受賄的。工人的話一語中的,比有些糊涂法官定性還要準確。
　　
　　周密響應號召,愿意把錢捐出,化腐敗為慈善,。沒人感激他。現(xiàn)在不是捐款的問題,而是如何解釋巨款的來路不明的問題。
　　
　　為表明自己的清白,王清江命令楊南可通知紀委迅速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