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不是啊,沒做虧心事就不怕鬼叫門嘛?!奔t老太太也隨聲附和道。
我除了頻頻點頭之外,又能說什么呢?
16、接二連三的炮轟掀翻了寂靜的夜,樹葉子嘩嘩地哆嗦著往下掉。炮火像禮花一樣劃破濃云密霧,拖著長長的尾巴從腦袋上面滑過,緊接著,傳來轟隆隆的爆炸聲,土地就晃動起來,顫抖起來,戰(zhàn)栗起來。碌碡和他的弟兄們匍伏在坑道里,一臉一脖子的土灰。
這一夜,無論對吳佩孚,還是對馮玉祥,都是至關(guān)重要的一夜,確實是令人激動而又令人焦躁不安的一夜。
“火力太猛了,咋辦?”一個團的弟兄都看著碌碡的臉色行事,只等他的一聲令下。
“友鄰部隊在哪?”碌碡回轉(zhuǎn)身,問他的參謀長?!按蛏⒘耍?lián)系不上了?!眳⒅\長向四處張望著,回答道。
“團座,現(xiàn)在要是沖出去,就等于是送死!”跟碌碡風里來雨里去的那些手下們對他說。的確也是,馮玉祥的大炮像過年放鞭一樣,噼里啪啦地響,險些把地皮都揭下來一層。一個兵剛探一下頭,就被彈片把腦殼掀掉了,光剩下身子戳在那,一個勁抽搐,手還在哆嗦著。
捱到天明,在一派晨光的照耀下,陣地上到處是沒有腦袋的尸體或是沒有尸體的腦袋。碌碡跟弟兄們一核計,決定撤退,好多的弟兄都是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頑童,死不得,死了一家老小咋辦?順著坑道百十來口子貓著腰溜掉了。參謀長問他:“你到時候怎么跟上峰交代?”
“甭管,我有主意?!甭淀卮鸬?。
“啥主意,透露一下行不?”
“放肆!”碌碡瞪起了眼珠子。
參謀長不敢言語了。
“跟著我走就是了?!甭淀卣f。其實,這時候的他,一點主意還沒有呢。他只知道回是回不去了,當逃兵的下場他比誰都清楚。他憑著直覺一味地往前走,恰恰這時候傳來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哭聲,應該說是這哭聲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使他找到了另外的一條路徑,并循著這路徑一直走到現(xiàn)在。
哭的是一個十八歲的大閨女,漂亮,一看就是識文斷字的大家閨秀。伏倒在地的那個老者是她的爹。碌碡摸了摸他的鼻息,冷冰冰的顯然已經(jīng)死了半天了。他勸住她,問她這是怎么回事,大閨女哭哭啼啼地說,他們是被縣長逼得走投無路,才流落到此的。
大致情形是這樣的:大閨女生在一個殷實人家,可以用“良田千頃,家有萬貫”來形容。新來的縣長對大閨女家垂涎久矣,千方百計地羅織罪名,設計陷害,還鼓動一些佃戶去狀告大閨女家。萬般無奈,大閨女一家只好收拾細軟,背井離鄉(xiāng),沒想到,那個縣長惡毒到趕盡殺絕的地步,一路追殺,直到把所有的金銀財寶都席卷一空為止……
聽完大閨女的敘述,碌碡陰沉著臉問周圍的弟兄們:“你們說,咱拿那個雞巴縣長咋整?”弟兄們都憤憤地說:“宰了他,去去晦氣!”于是由大閨女帶路,一隊人馬向縣衙開去。到這時候,他才知道大閨女的名字叫雅兒。這個雅兒后來跟他糾纏了一輩子。
17、“你要帶我去哪里?”那位叫玫子的丫鬟在前面引路,我問了幾句她也不答。難道她是啞巴?只聽見她的纖足踏在地面上所發(fā)出的敲擊聲,特有節(jié)奏。
“去個你該去的地方。”她突然回答?!肮諅€彎就到了,小心點,這里黑?!?br>
她沒說錯,這里真是黑,而且有許多的蛛網(wǎng),顯見這里很久都無人光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