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山的太陽神奇的月
大餅烙好看大雪
你要抒情你就抒情
我肚子餓了,我要吃大餅
——清平
在古金的江湖中,多的是風華絕代的英雄和傾國傾城的美人,但你若是一定要問:在古金的江湖,誰能快樂和自由?敢于大聲回答的恐怕只有一個人,還有他的三個朋友。這是個很大路的人,他的名字就叫郭大路,他有三個朋友:王動,燕七,林太平。后來燕七還成了郭大路的老婆。
《歡樂英雄》在古龍的作品中是個異數(shù),就像《連城訣》在金庸是另類一樣。這兩本書是那種初看似乎不太光彩奪目,但越看越耐人尋味,越看越讓人覺得意味深長,終于,你深深意識到:這是真正的好書。這很像那一種女人,你和她相處越久就越覺得她耐看,讓你覺得很難窮盡她……
像郭大路這樣的人,現(xiàn)在很少很少了,也許已經絕跡。他只適合生活在古典時代,在現(xiàn)代商業(yè)社會中沒有他的立錐之地。就連欣賞他這種人的人,現(xiàn)在大概也不多了。郭大路,他的腸子是直的,腰和漆蓋也是直的;他的拳頭是硬的,而他的心卻是軟的。他明亮,他的詞匯中沒有陰暗也沒有仇恨。他天真,有時也許還簡單,并且常常因此而吃虧,但他仍然一如既往地古道熱腸。你也許覺得他有點傻,但你沒有他吃的香,睡的香,所以他比你快樂,因為他沒有機心。他也有常人的虛榮,有自以為得計的小聰明,常常情不自禁地沾沾自喜,但是這些毛病在他身上只會讓你覺得他可愛,除了因為他善良外,他有他的獨特的幽默感:
有些人很喜歡冬天,因為冬天可以賞雪,賞梅,可以吃熱烘烘的火鍋,可以躲在 熱烘烘的被窩里讀禁書,睡大覺。
這些樂趣都是別的季節(jié)享受不到的。
喜歡冬天的人當然絕不會是窮人,冬天是窮人最要命的日子,窮人都希望冬天來得遲些,最好永遠莫要來。
只可惜窮人的冬天總是偏偏來得特別早。
現(xiàn)在已經是冬天了。
富貴山莊院子里的雪也和別的地方一樣白,而且也有幾株梅花。但一個人的身上穿的若還是春天的薄衣服,肚子里裝的若還是昨天吃的陽春面,他唯一有心情欣賞的東西就是可以往嘴里吞下去,塞飽肚子的,絕不會是白雪梅花。
郭大路望著院子里的白雪梅花,喃喃道:“這梅花若是辣椒多好。”
王動道:“有什么好?”
郭大路道:“ 你看,這滿地的雪豈非正像是面粉,配上幾根紅辣椒,豈非正好做一碗辣乎乎的熱湯面。”
這就是郭大路,有兩個字是他的寫照:“赤子”。是的,郭大路是一個赤子。他的言行都是發(fā)自內心,自然而然的,沒有矯揉造作,沒有虛情假意,沒有爾虞我詐,沒有修飾和雕琢,但絕無粗鄙和惡俗。所有人中只有他看不出燕七是女人,但他知道自己對燕七的感情。所以當他知道燕七是女子后,他一定要找到她。對于燕七安排的美人計,郭大路于春色無邊時面對美人說:“不是不愿意,是不能。。。。。。你雖然又美,又溫柔,我雖然也很喜歡你,但在我心里,無論誰也無法替代他?!边@個時候,郭大路并不知道燕七在哪里,還能不能找到,但他心里就是這樣想的。他并沒有強迫自己這樣做,而是自然而然地這樣做。捫心自問,在那樣的關頭,我想我很難自持。
但郭大路最珍貴的品質是不冷漠,有熱情。人心歷來是很冷漠的,于今為盛。但郭大路,他血仍未冷。而燕七是一個冰雪聰明的女子,“春天就在燕七的眼睛里”。她懂得郭大路。她愛了,并得到他。在某個地方,我曾說過這樣的話,我說一個聰明的女人一生最重要的事業(yè)是深深地理解一個男人,愛他并得到他。燕七,她確是郭大路的紅顏知己,除了沒有必要安排那場美人計外。而王動,他是郭大路人生歷程中不可或缺的兄弟,因為郭大路這樣的人不能只和女人一起生活,哪怕是紅顏知己,他一定還要和兄弟在一起。他唯一害怕的,是寂寞。但又有誰不怕寂寞呢?本質上,王動是和郭大路不一樣的人。王動是王老大,他也確是做老大的人,而郭大路不是。王動是一個深沉而驕傲的人,他知道用減法來對付生活——這太了不起了。
這四個人,郭大路,燕七,王動,林太平,他們是真正的朋友,對人性有足夠的信任,對身外之物沒有貪婪之心。他們對生活有熱愛,對未來有想象,他們的一生永遠有遠方。哪怕一生都在等待,那也是在希望中等待。他們,唯有他們,是快樂而自由的,因為他們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知道自己要得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