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當當是一個女孩,名叫丁珰,是江湖上著名的辣手人物“不三不四”兄弟中哥哥丁不三的孫女,在《俠客行》中——乃至在金庸的所有作品中——都是令人難忘的人物。她在和情郎石破天重逢后,突然面臨人生的一大難題,原來風(fēng)流成性的郎君變成了一個白癡:
丁珰道:“你難道當真是白癡?天哥,你……你從前不是這個樣子的。”石破天道:“從前我怎么了?”丁珰臉上微微暈紅,道:“從前你見了我,一張嘴可比蜜糖還甜,千伶百俐,有說有笑,哄得我好不喜歡,說出話來,句句令人意想不到。你現(xiàn)在可真傻了。”
……
石破天笑道:“我是你的丈夫,老老實實的不好嗎?”丁珰搖頭道:“不,我寧可你像以前那樣活潑調(diào)皮,偷人家老婆也好,調(diào)戲人家閨女也好,便不愛你這般規(guī)規(guī)矩矩的。”
其實這個石破天不是那個石破天,但丁珰卻當他是大病一場變傻了。那么怎么辦呢?丁不三給丁珰的建議是:“不如趁早殺了,免得生氣?!?/p>
丁珰尋思:“石郎倘若真的永遠這么糊涂,我怎能跟他廝守一輩子?倒也不如真的依爺爺之言,一刀將他殺了,落得眼前清凈。”但隨即想到他大病之前的種種甜言蜜語,就算他一句話不說,只要悄悄的向自己瞧一眼,那也是眉能言,目能語,風(fēng)流蘊籍之態(tài),真教人如飲美酒,心神俱醉;別后相思,實是顛倒不能自已,萬不料一場大病,竟將一個英俊機變的俏郎君,變成了一段迂腐遲鈍的呆木頭……丁珰不住飲泣,尋思:“他見到美貌姑娘居然不會輕薄調(diào)戲,那還像個男子漢大丈夫?我真嫁了這么個規(guī)規(guī)矩矩的呆木頭,做人有甚么樂趣?”
丁珰姑娘思慮萬千,終于下了狠心要快刀斬亂麻:“這樣的呆木頭老公,留在世上何用?……石郎石郎,這是你自己變了,須莫怪我心狠?!碑斎焕?,最終丁珰還是不忍下手。然則丁珰姑娘喜歡的男人是什么樣子呢?后來真的石破天也就是石中玉終于現(xiàn)身了,這個風(fēng)流成性的輕薄少年片言只語就讓丁珰如坐春風(fēng):
“叮叮當當,這么些日子不見你,我想得你好苦,你卻早把我拋在九霄云外了。你認不得我,可是你啊,我便再隔一前年,一萬年,也永遠認得你。”丁珰聽他這么說,喜極而泣,道:“你……你才是真的天哥。他……又怎說得出這些真心情意的話來?”
其實,這個真的石破天——也就是石中玉——此前一直躲在揚州的妓院中艷福無邊,他對丁珰說的只是甜言蜜語,何曾有真心情意?但丁珰愛的就是這樣的甜言蜜語。這個石中玉,卻也是個人物,雖然一現(xiàn)身便身處險境,依然不忘調(diào)情:
石中玉轉(zhuǎn)過身來,將珠花插在丁珰頭發(fā)上,低聲笑道:“這朵花該當再美十倍,才配得上我那叮叮當當?shù)幕ㄈ菰旅?,眼下沒法子,將就著戴戴罷?!倍~毚笙?,低聲道:“天哥,你總是這般會說話。”
不錯,丁珰姑娘愛的就是“這般會說話”,至于這話是真的假的,管它干么?一定有人會覺得丁珰姑娘這是本末倒置,我倒覺得她無師自通地掌握了生活的奧秘:真、善、美中,只有美能帶給我們激情和愉悅,盡管它可能是盲目的、虛假的、不道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