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鷺沉淀了思緒,把推斷告訴布拉德:“是毒品。名字應(yīng)該是Hell Drop,原始型或者改良型,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在好幾年前還是尚未完成的致幻藥劑?!?/p>
“毒品嗎,但是這不符合常理。”布拉德說,“你知道我為什么從來不吸煙嗎,不是因為潔癖,而是因為煙葉會對體能有不可逆轉(zhuǎn)的危害,肺活量會降低,肌體韌性也有所損傷。煙葉尚且如此,何況是毒品?!?/p>
楊擔(dān)憂地看著李鷺問:“看吧,他果然問到這份上了,你還愿意繼續(xù)說下去嗎?”
李鷺咬牙思考一陣,反問:“如果我說出來,Z會不會有意見?”
“放心,那個家伙絕不專制。如果你自己都覺得沒問題,那就沒問題了。”
李鷺點頭,她下句話就是對布拉德說的了:“我跟你說實話,所有的毒品都會對人的身體有害,但是不一定所有毒品都會降低身體素質(zhì)?!?/p>
“你這是什么意思?”
“Hell Drop損害的是人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尤其是腦神經(jīng)?!?/p>
楊嘆了一口氣,他知道那段過去對李鷺而言意味著什么,因為他是為數(shù)不多見過那時候的李鷺的人之一。布拉德什么都不知道,他只能安靜地聽著。
門口那邊應(yīng)該是一間不太大的臥室,剛才還安靜,現(xiàn)在大概是聽到門外的人聲,開始有了響動,一種困獸般的嗚咽夾雜著床板被搖晃的吱呀聲。
李鷺閉了閉眼,里面的情景不難想象,但是過去的已經(jīng)過去了,生活總要繼續(xù)下去。如果想要在那種絕望中生存,就要學(xué)會適當(dāng)?shù)倪z忘。至少如今正發(fā)生在別人身上的痛苦,與她無關(guān)。
她慢慢地說:“我記得大學(xué)時有一個同期的學(xué)員做的畢業(yè)論文是計算人體肌肉的承受力。算了一整年,最后得出一個結(jié)論,如果人體所有肌肉束同時同方向發(fā)力,可以與一個蒸汽火車頭相抗衡?!?/p>
“……不可思議?!?/p>
“你說得對,在生活中,沒有哪個人能夠辦到?!?/p>
“但是你辦到了?!?/p>
李鷺搖頭,回答:“能夠辦到要付出巨大的代價。這種集中的力量太過強大,強大到超出了人體的極限。即使強用出來也很容易造成筋崩骨斷的后果。所以正常人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就將這種行為判定為絕不能夠被允許的?!?/p>
布拉德不再需要問了,說到這里,一切因素都能夠聯(lián)系起來。損傷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毒品,強大的力量。
“所以那些瘋子其實是以自傷為代價才得到那種力量?!彼f,“那么你呢?”
“開門,讓我進(jìn)去看看?!?/p>
面對此時的李鷺,即使布拉德也沒辦法反對,他不得不放棄剛問出口的問題,擰開了門鎖。
房間里沒有掛窗簾,玻璃幕墻外是一片茵茵的綠樹。盡管是密閉環(huán)境,仿佛也能感受到外界自由流動的空氣。
靠墻一面有一張不銹鋼制的架床,上面用牛皮帶綁束著一個人——如果那還能稱為人的話。
李鷺、楊和布拉德一起走到他面前俯視。
那是一個黑種男人,超過兩米的個頭,身上肌肉虬結(jié),連接肩膀和脖子的三角肌壯碩得如同磚頭一般,幾乎能夠媲美健美先生。
“你說那些人看起來和普通人一樣,你撒謊?!睏钫f。
布拉德皺起眉,他不喜歡被人說自己不講誠信。
“這是里面最健壯的一個,所以我才把他帶回來折騰。李鷺說得對,那些瘋子在使用出超常力量后不久,就會像拔出了土地的蘿卜一樣完全蔫下去。很快就被多維貢當(dāng)?shù)匚溲b干掉了。至于這個,是碩果僅存的。”
但是可以看見,他如今的狀況也不好,涕淚交流著,嘴角涌出大量的唾沫,一直含混凄慘地嘶叫。由于長期的嘶嚎,那嗓音已經(jīng)弱得幾乎聽不到,即使他努力地想要以這種行為來減輕痛苦。
“有時候心臟會停止跳動一兩分鐘,我不知道他能夠支撐多久。我回來已經(jīng)半個月,腳上的傷都好了,他的癥狀還毫無減輕?!?/p>
李鷺說:“不會減輕,直到他死。他的腦神經(jīng)已經(jīng)壞了。這樣吧,我取一些血樣回去,至于這個人,你看著怎么處理都好。”
回去的路上,李鷺沉穩(wěn)地開車,楊坐在副駕駛座上小心翼翼地偷看她的神色。
過了將近十五分鐘,李鷺還是一言不發(fā),楊終于忍受不了,苦悶得兩只手都抓扯起自己的頭發(fā)來。
旁邊突然響起李鷺的嗤笑。
“笑什么笑!”楊郁悶地說。
“我笑你的動作像猩猩,還是欲求不滿的那種大猩猩?!?/p>
“哇啊??!你這沒良心的,我這是在擔(dān)心你?。 ?/p>
“擔(dān)心?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
楊住了嘴,不知道該怎么表達(dá)心中的沉悶。五年前的李鷺,癥狀只有重沒有輕。就連Z也說,他第一次見到這種狀況,他斷定那是一種沒有辦法戒除的毒癮,Hell Drop——地獄之泉。嘗過它的味道的人,都會忘了俗世的歡樂,只有再一次接觸到它的圣跡,才能有活著的快感,否則只能生不如死。
“Z說你本來應(yīng)該是死了的?!?/p>
“是啊。”李鷺感慨良深地說,“但是沒死成?!?/p>
“還說就算你活著,也不可能戒除原始試驗藥劑的毒癮。腦神經(jīng)一旦受到那種藥液的毒害,就再也離不開它?!?/p>
“……”
“現(xiàn)在看到你好好的,我覺得很慶幸。幸好Z不是萬能的,嗯,非人類也有判斷出錯的時候。”
李鷺沉默了將近兩分鐘。這段時間里,楊心情放松地躺在座椅上,比起在布拉德別墅里的那種壓抑,有個好好活著的李鷺陪在身邊,感覺太好了。
“其實……”李鷺猶豫地開了口。
“其實什么?”
“Z說的也沒錯,請不要對我們的情報來源喪失信心?!?/p>
楊放下墊在頸后的手,坐起身看她。李鷺專注地看路,雙手緊緊地握在方向盤上,神態(tài)一點也沒有不尋常的跡象。
“你說的是什么意思?”楊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原始試驗藥劑的藥性比改進(jìn)藥劑要純正很多,本來是致死型的藥物,即使僥幸沒死,按照理論來說,毒癮也會很強烈?!浆F(xiàn)在我還無時無刻不感受到藥劑對我的吸引力,就算在制作毒品戒除替代劑的時候,下意識也想自己制作出純正的原始試驗液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