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定攻擊目標之后,葉獨開的日程變得簡單起來。他每天只需在固定的時間,把收訊機調(diào)到萬馨的電臺,抄錄下他們的電報。其余時間則把電臺鎖定日特秘密電臺,全天候監(jiān)聽。收集的素材越來越豐富,但是破譯毫無進展。他的工作變得更加枯燥、乏味而繁瑣。他要找到那把破解密碼的鑰匙。他感到自己仿佛站在一片一望無際的沙灘上,而他所需要尋找的密鑰,就是這沙灘上唯一的某一粒沙子。如果漫無目的地尋找,僅憑一個人的力量,幾乎是不可能成功的。
是的,那是不可能成功的!
必須走捷徑!
然而,捷徑在哪里?葉獨開覺得自己不但沒走近捷徑,反而鉆進了對手設(shè)置的死胡同里,眼前一片混沌,沒有方向、沒有光明、沒有希望。
他只能暫時放下手里的工作,調(diào)整一下疲累的大腦。
他從租住的亭子間里鉆出來,通過陡直的樓梯下到底層堂屋。肥胖的旅店老板手捏一大疊報紙,歪躺在太師椅上打瞌睡,聽到腳步聲后突然驚醒,忙殷勤地直起身,跟這個整天閉門不出的神秘客人打招呼。
“有什么新聞嗎?”葉獨開掃了一眼他手里的報紙。
“唉,全是壞消息。日本人得了南京,又要南北夾攻打徐州了。這一回我們恐怕還是兇多吉少?。 迸掷习灏咽掷锏膱蠹堖f過來,“你先看吧,別弄臟了,看完還我,我要全部收集起來?!?br>
“你愛好集報?”
“是呀,不只報紙,雜志我也一樣喜歡收集?!崩习迕硷w色舞地說。
多年來,葉獨開對國內(nèi)局勢了解不多。在美國,中國的消息是上不了英文報紙的,華文報紙多為輾轉(zhuǎn)摘抄,既沒真實性也沒有時效性?;貒蟛艓滋?,就被特務(wù)處抓進白云觀監(jiān)獄,與世隔絕。所以他迫切需要補充這方面的信息。經(jīng)過死乞白賴地央告,指天劃地地保證,胖老板才極不情愿地答應(yīng),把他的報紙雜志借一些給葉獨開。葉獨開選擇了中文報紙《中央日報》、《大公報》、《金陵晚報》、《大晚報》和英文報紙《字林西報》,以及幾份小報??葱笫且驗檫@里面說不定會淘出驚天動地的大文章。雜志則只借了以時事報道為主的《大眾生活》。葉獨開滿心歡喜地抱著一大摞書報,艱難地上樓。胖老板在下面用他尖細的上海話不停地叮嚀:“小便后要洗手,不然不準翻我的書報!”
回到小閣樓,葉獨開一邊收聽電臺,一邊隨手翻閱著借來的報紙雜志,在監(jiān)獄里的那段日子,對當時的時事的了解是一段空白,因此他重點關(guān)注這段時間的新聞報道和時事評論。這段日子,對于整個中華民族來說,都是生死存亡系于一線的關(guān)鍵時刻,這段日子,中華民族數(shù)不清的優(yōu)秀兒女,滿腔悲憤、萬種辛酸,拋頭顱、灑熱血,視死如歸地奔赴抗日戰(zhàn)場。
葉獨開對照多份報刊,力圖弄清淞滬戰(zhàn)爭的整體輪廓。突然,他被一份小報上一則不起眼的新聞吸引住了:《天理昭彰漢奸伏法》,文章并不長,也就一百多字,但透露的信息卻令葉獨開大大松了一口氣:
“日前,南京警備司令部及警察廳處決漢奸黃浚、羅致遠、莫樹英等18人。黃浚等編織遍布行政院、參謀總部、海軍部、軍政部、外交部的間諜網(wǎng),向日本報告我國吳淞口要塞、封鎖江陰等重要軍事情報,致使國軍戰(zhàn)場上陷于被動。且多次向日本報告我國黨政要員行蹤,謀刺蔣委員長。其子黃晟參與同謀,亦一并處決。據(jù)悉,黃浚字哲維,號秋岳,系國民政府行政院主任秘書,因日本女諜實施的‘美人計’,落水做了漢奸,世人皆為可殺,此番肅奸伏誅,實乃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