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把里屋的門關(guān)上,才走出去。她穿過泡桐樹,走出院門,看見父親站在街邊抽煙,她理了理頭發(fā),說:“爸爸,你怎么來了?”
父親把香煙扔進路邊的垃圾筒:“我來看看你?!?/p>
“怎么沒事先說一聲?”
“你的電話一直沒人接?!?/p>
“怎么沒打手機?”
“打過一次,說不在服務(wù)區(qū)?!?/p>
我這才想起已經(jīng)有很多天沒有和外界聯(lián)系了。
平常,父母和我也是難得聯(lián)絡(luò),偶爾打電話來,無非說說日常生活,不久前,我和張逸方分手,他們也只簡單地說了句:“行,知道了?!?/p>
在他們看來,沒什么事情是大不了的。
父親看著我,臉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從我記事起他就這樣,爺爺死的時候他這樣,我說要結(jié)婚了他這樣,我說分手了他也這樣,如今他的女兒失蹤了很多天,然后又站在他的面前,他還是這樣。
他說:“沒事,我回去了,你給你媽媽打個電話?!?/p>
“爸,”我喊他:“你,不進去坐坐嗎?”
“不了,”他笑笑:“下次吧。”
“爸——”我突然又喊了他一聲。
我想說什么呢?我看著他。我想讓他進去,把方駱介紹給他,我想說我愛他。我還想問父親,前面的路真的是黑的嗎?我什么也沒有說,只是看著他,難道他們從來就不愿意給我一次安慰和支持?或者,哪怕是一點點的鼓勵。
他朝我走過來,帶著喬家的氣息,他說:“英倫,要記住,前面的路是黑的?!?/p>
“嗯?!蔽艺f,聲音里夾雜著顫抖。
他奇怪地看了看我,突然把手放在我的肩上:“所以沒什么大不了的,英倫?!?/p>
喬英倫差點哭了,她有多少年沒在他們面前哭過了?那一次還是上初中吧,她實在痛得難受,就哭了出來,父親和母親站在門外,她聽見母親說:“不可能,不就是痛經(jīng)嗎,有什么好哭的?”
“也許太疼了吧?!备赣H說。
“不管她,”母親說:“這點痛都受不了嗎?”
她用牙齒咬著被角,一聲也不讓自己吭,淚水順著臉頰朝下涌,過了一會兒,她聽見父親說:“可能是我聽錯了,她怎么會哭呢?!?/p>
父親在我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轉(zhuǎn)過身走了。他走得很慢,從口袋里掏出香煙,他一邊抽一邊走,很快到了小街口,轉(zhuǎn)過彎不見了。
我轉(zhuǎn)過身朝家里走,臉上的紅暈消退了,嘴唇也有點發(fā)白,在這個甜蜜的早上,我的父親,他用喬家的方式再一次告誡了我。
方駱已經(jīng)收拾好房間。他對著鏡子整理頭發(fā)和衣裳,他有點緊張也有點興奮,沒想到這么快就會見到她的父親。過了一會兒,他看見只有她一個人走進來,她淡淡地看他一眼,關(guān)上了門。
“怎么了?”他問。
他過去摟她,被她輕輕推開了,她走到桌邊坐下,陽光剛好照在她的臉上。他走到她身邊,蹲下來看著她。
“你怎么了?”他又問。
她感覺到某些東西從身體的最里面滲出來,陰冷、沉重。她朝他笑了笑。他盯著她,不知道她究竟怎么了,她的笑使他打了個寒顫。
“我渴了,”她說:“幫我倒杯水?!?/p>
他站起來,走進廚房給她倒水,感覺到她在背后注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