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幾句?”章書記問。
“是,就這幾句?!苯铺煨χ卮稹?/p>
“山上有山!”章書記略一沉吟,然后輕輕地拍了一下手說道,“妙!你是在給我打啞謎呀!這個謎底我猜著了。山上有山不就是一個‘出’字嗎?不過,下面還應該有一句,叫‘天外有天’,對不對呀?山上有山說明很封閉。是啊,外面的天地大得很哪,必須走出封閉!”他停了停又說,“關(guān)鍵的問題是意識,是觀念,改變一個地域的意識和觀念遠沒有改變一個地域的環(huán)境那么簡單,你說是嗎?”
江云天不好意思地說:“讓章書記見笑了?!?/p>
省委書記章志純端起桌子上那杯盛滿濃烈茅臺的酒杯高聲說道:“來!為你的‘山上有山’干杯!不過,光走出去還不行,還要請進來啊!”說完,他把酒杯送到唇邊一飲而盡,然后把酒杯倒過來讓江云天看。章書記的豪氣激起了大家的一陣掌聲。
江云天被看似粗獷的省委書記的機敏所折服,他也一口將酒干掉。
當時,江云天沒有想到,在等級如此森嚴的中國官場,作為省委書記為什么獨鐘于他?他更沒有想到,這次宴會上的對酌預示著他即將走出國務(wù)院,來到寧康這個他根本不熟悉的地方……
桑塔納轎車在紫云山腳下的停車場停下,江云天和他的同窗好友陳少峰從車里鉆出來,徑直向紫云山的入口處走去。
到紫云山巔的紫云寺去拜佛并非一件容易的事,需要爬九千九百九十九級石階。
他們來到入口,這里正在修筑一座仿古的門樓。他們在臨時搭起的木板房里買了兩張門票,然后就走進山來。
陳少峰陪著他的老同學江云天沿著斑駁的青石臺階向紫云山的山頂攀登,他們邊走邊談。陳少峰說:“作為老同學我還是要提醒你,寧康這個地方遠沒有你想象的那么簡單。尤其這個旅游開發(fā)區(qū)更是一個十分敏感的地帶。比如那座號稱寧康第一建筑的仙子大廈就是一個謎,就連我這個計委主任也弄不清楚。我想,你來寧康無非是一個過渡,完全沒有必要事事都弄明白。你盡可以繞開這個敏感地帶,或者只是宏觀上加以原則性指導就夠了。這樣,有了成績也有你一份兒,出了問題與你也無大礙。這好像有些明哲保身的嫌疑,但你只身來到寧康,除了我這個無能的老同學之外,你沒有任何根基。要想在寧康青史留名,干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yè),談何容易!”
江云天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算是回答。
說實話,江云天根本沒有想到他會被陰差陽錯地安排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他的確想離開中央機關(guān),最好是到深圳、珠?;蛘邚B門這些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去。多年來,他所領(lǐng)導的課題組對經(jīng)濟政策和策略的研究都是為宏觀經(jīng)濟決策提供理論依據(jù),他的那些研究成果究竟有多少價值從未直接得到過實踐的驗證。雖然他每年都有機會跟隨國務(wù)院領(lǐng)導到各地考察,但各地接待考察時被森嚴的等級所驅(qū)使的繁文縟節(jié)使他無法真正掀開成就和繁榮的浮面去看一看真實的底層,這也就使他的研究失去了依托和根基?,F(xiàn)在,他總算可以走到底層,盡管這里不是他所期待的東南沿海地區(qū),但不管怎么說,他總算沉了下來。還未到任,老同學卻在他面前畫了一幅撲朔迷離的八卦圖。這幅八卦圖就是經(jīng)濟的和人際的無序交錯,一時間使他難以從這種復雜的交錯中理出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