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天搖搖頭問:“你為什么不希望解決以前的問題呢?”
林瑩說:“因為我們今后還要在這里經(jīng)營,我們不想得罪寧康官方?!?/p>
“你所說的官方指什么呢?”
“當然是指當?shù)卣退霓k事機構。”
“你的父親在臺灣做什么生意呢?”
“父親和叔父在高雄和基隆經(jīng)營兩家造船企業(yè),就是人們說的臺灣兄弟船塢有限公司?!?/p>
“哦!我有所耳聞。既然你的父親是商界宿將,恐怕應該懂得用法律來保護自己的合法權益吧!”
“家父不想打官司,因為他來這里投資是為了了卻上輩人贖罪的心愿。”
“僅僅為了了卻上輩人的心愿就放棄自己的合法權益,這說得過去嗎?”
“家父沒有精力打官司,即便打也未必能贏。”
“你怎么知道不一定會贏呢?”
“……”林瑩欲言又止。
“林瑩小姐,”江云天說,“我對令尊執(zhí)意在家鄉(xiāng)投資深表欽佩,這不是官腔,而是我的心里話。但是,請恕我直言,我不贊成你和你的父親在一系列的事件中所采取的退讓態(tài)度,你們所采取的態(tài)度至少有兩點值得商榷。第一,不管過去的背景如何,任何臺商來大陸投資都不存在贖罪的問題。過去已經(jīng)成為歷史,你的父親和你是寧康的兒孫,家鄉(xiāng)怎么會記恨自己從遠方歸來的親人呢?令尊來寧康投資本來是給家鄉(xiāng)辦好事,是愛國的表現(xiàn)。你們理應站得直直的才對呀!正因為令尊背著替上輩人贖罪的沉重包袱,才使這件本來很榮耀的事情蒙上了一層陰影。一些人恐怕正是利用了你父親的這種心理包袱,他們才敢如此膽大妄為。第二,你對‘官方’的解釋并不完全正確。他們不能代表黨和政府。我們不僅歡迎所有的海外僑胞和臺灣同胞回來為祖國的建設效力,我們還將毫不含糊地保護他們的合法權益不受侵害。是的,過去我們的法律不夠健全,因此,我不敢保證沒有發(fā)生過損害投資者利益的事情。但現(xiàn)在我們的法律正在逐步完善。你們應當用法律手段保護自身的利益,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我知道,你們對我們的執(zhí)法部門還不夠信任,我不責怪你們。但百聞不如一試啊!我請林瑩小姐三思,并把我的意思轉(zhuǎn)告給令尊和你的先生?!?/p>
林瑩在十分專注地傾聽著,江云天的話深深地打動了她。自從她來到寧康接替父親以后,她曾四處奔波但卻屢遭白眼,還沒有哪一個人這樣推心置腹地與她平等地交談,她感覺蒙在自己心頭的陰霾正在消散。但是,江云天的話并沒有完全打消她的顧慮。
“江先生是想把這件事推向法庭嗎?”她喃喃地問道。
“不完全是這樣,”江云天說,“打官司是你的事,我僅僅是想提醒林小姐應當拿起法律的武器。但是,應該由我這個寧康的最高地方長官去管的事,我決不推托。例如一些干部利用職權做違法犯法的事,我們的紀檢部門一定要管。觸犯刑律的,我們自己也要把他送上法庭。只要被我們發(fā)現(xiàn),我們就會一查到底,決不姑息!”
林瑩沉默了良久,然后嘆口氣說:“江先生,你說得很有道理。但我還是不愿把事情弄僵。我只希望今后雙方能夠和平相處,不再發(fā)生不愉快的事?!?/p>
江云天笑笑說:“如果又發(fā)生了呢?你仍然一退再退一讓再讓嗎?假如有人要全部侵吞你的仙子大廈,你也愿意承受嗎?”
林瑩低下了頭,顯然她有些動搖。
“我回去和我的先生商量商量?!彼f。
“好吧!”江云天說,“不管你們怎樣做,我都會過問此事。希望林小姐能為我提供必要的材料,到時我將派人與你聯(lián)系?!?/p>
送走了林瑩小姐,江云天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許久。他覺得自己的頭腦里被充塞得滿滿當當。他不知怎么就突然想起了他的老同學陳少峰。陳少峰曾經(jīng)把仙子大廈比作一條章魚,那么,觸動這條章魚將會有怎樣的結果呢?他又想起了董偉清,作為市長,難道他對此事一點也不了解嗎?如果是董偉清從狹隘的地方利益出發(fā)而有意為之,那他江云天又該怎么辦呢?紫云山仙子湖啊!看來江云天就是想避開你也難哪!
一連串的問號在江云天的腦際縈繞。此時此刻,他多么希望有一個人能與他推心置腹地討論這件事啊!但他來寧康不足十天的時間,有誰會與他推心置腹呢?
一陣敲門聲把江云天從沉思里喚醒,他這才注意到辦公室里的光線正在暗下來,他本能地說了一聲:“請進!”
進來的是市委秘書長曲文治。
細心的秘書長走到江云天面前問道:“江書記,您不舒服嗎?”
江云天有些茫然地回答:“不,我很好!”
曲文治笑笑說:“我看你臉色不對?!?/p>
江云天摸一摸自己的臉也笑笑說:“是嗎?我怎么沒有感覺?”
曲文治說:“這我就放心了。江書記,時間到了?!?/p>
“哦!”他想起來了,市委副書記張克勤今晚要請他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