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山魁聽他這么說。心里又真的挺不好受,想要發(fā)火,但又忍住了,耐下心來問:“可是眼下我們海軍的癥結(jié)在哪里……”
馬建成并不在意他一個“炊事員”的感覺,就如同領(lǐng)導(dǎo)一樣把手往老王鼻子上一點,直言不諱地說:“在哪里?在神經(jīng),如今海軍得的是神經(jīng)不健全綜合癥?!?/p>
這真讓王山魁受不了了,他一巴掌撥開鼻子上的指頭,說:“神經(jīng)?——我看你這個人倒是有點神經(jīng)……”
老馬就哈哈大笑,說:“老軍啊!你聽我徐徐道來!……”
這時海天上升起一輪明月,照耀著甲板,多年之后老王說,海軍的遵義會議只是提出了問題,直到我偶然遇到馬建成同志,跟他煮酒論海疆大計,我一直困惑的問題算是有了答案。
為了虛心求教,那天老王不僅含羞忍辱,而且還幫老馬干了不少活。
馬建成指揮王山魁把修好的電臺用板子擰在甲板上,他邊指揮邊說:“對!海軍的通訊,就如同海戰(zhàn)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如果不徹底解決通訊系統(tǒng)的毛病,就是人員再多,戰(zhàn)術(shù)再好,戰(zhàn)士再勇敢,那也免不了首尾難顧,乃至全身麻痹,最終還是要吃敗仗。不過,我跟你說這個,就是說說罷了,沒有用!”
王山魁就說:“你看我是做飯的是吧,但我會向領(lǐng)導(dǎo)推薦,向領(lǐng)導(dǎo)反映啊!我說過我跟領(lǐng)導(dǎo)……熟啊?!?/p>
馬建成一聽“領(lǐng)導(dǎo)”二字卻突然就毛了,忙不迭地對他說:“你……反映?哎呀!你可千萬別把我今天說的到處亂講啊!”
王山魁見他如此緊張,心里話媽的原來你也怕領(lǐng)導(dǎo)啊!竊喜著就點了點頭,說:“好,我一定不亂講,我就讓它爛在心里。”
馬建成的情緒就突然一落千丈,語無倫次地說:“好好,老同志,謝謝你今天的面條,謝謝,你看,我的活干完了,我還要回去接女兒,我托付給老孫了,就是看門的……”
王山魁見他要走,便說:“那好,我還沒問你叫什么……”
馬建成擺了擺手說:“算了算了,剛才都是瞎說的,千萬不要亂傳啊!酒話酒話,我說過我從來是不喝酒的,今天高興,今天很高興,再見,再見老同志!”說著,就以攆不上的步伐趕緊走了。
跌跌撞撞來到艇下,馬建成見到班長還站在那里站崗,便跟他說了聲“再見”!趕緊就走。
那班長就湊上去小聲說:“我說,你跟司令員都聊什么了?他單獨接見你這么長時間?”
馬建成一聽,汗就冒出來了,連聲問:“誰?不是……伙夫嗎?什么……司令員?”
那聲調(diào)里面分明就帶了哭腔。
班長十分幸災(zāi)樂禍:“伙夫?那是王山魁司令員!”
馬建成這才幾乎就哭了出來,捶胸頓足地連連說:“什么!是他?哎喲!怎么會是他!”說著差點摔了個跟頭。
造成馬建成同志最后擔(dān)起中國長波臺工程這個千斤重?fù)?dān)的原因很多。大的方面都已經(jīng)寫進(jìn)歷史,其他還有兩個方面少有提及:一是因為老馬當(dāng)年把老王當(dāng)成了伙夫,在他眼前曾指點江山激揚文字,把牛皮吹大了,想收也收不回來了。只好硬著頭皮往上頂。還有一個原因是為了女兒,——其實當(dāng)時也不是為了女兒別的,當(dāng)時也就是為了女兒洗澡方便。
這種事不便給人說,不足與人道,就是說了人家也不會信。
老馬一輩子最寵的就是他閨女馬玉。而馬玉從小最恨的就是公共澡堂子。
因為三歲之后馬玉就不能讓她爹幫著洗澡了,所以那時候她就得一個人去公共澡堂子。三歲的馬玉幼小的心靈里首先埋下的是對公共澡堂子的滿腔仇恨。這仇恨和厭惡一直伴隨她長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