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山魁說:“這個你就不用替我操心了,我1945年一當(dāng)八路就是野戰(zhàn)軍,沒有被俘脫過隊,1946年加入共產(chǎn)黨,我的介紹人叫仲曦東,黨支部書記叫張愛萍,我沒有脫過黨!從孟良固到淮海,下上海打南昌克廈門橫掃八閩,美國鬼子的大炮、日本鬼子的刺刀都沒傷我身上一根毫毛,你不信我可以給你脫了看看!我的所作所為,我都干了些什么,你可以到處打聽打聽,要不,等我忙完了,專門講給你聽聽也行!”干部就低下了頭,把個手槍也收起來了。
盧政委說:“我們這里呢,條件不太好,就委屈你們調(diào)查組幾個大員,在這里對付一宿了,明天一早,我就放行,怎么樣?”
王山魁大喝一聲:“來人吶!”組長一震,王山魁揮手說道:“送他們?nèi)バ?,條件不好要招待好!”
盧政委又說:“還有——趕緊給沖碗糖精水來!在這里吵了半天,我這個低血糖病又犯了!”
在當(dāng)時和后人的眼里,馬建成大師就是一個科學(xué)的殿堂,是座不朽的神像,是共和國元勛,是不茍言笑、兩袖清風(fēng)的中國知識分子的楷模。當(dāng)然是不錯的,老馬就是這樣的人。
但是,這樣的評價太平面化了,像照片,一點都不生動、不立體。
而在許錦云眼里,老馬這個人實在是太生動了。用小許的話說,是笑著出去,哭著回來,那就像個孩子。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老馬出發(fā)去搞長波臺氣概就如同應(yīng)了招的李白。
老女不嫁,呼天塌地——老馬從基地跑回來就如同落了第的范進(jìn)。
那天許錦云下班回來,突然就發(fā)現(xiàn)老馬家門開著,還以為進(jìn)去賊了呢。她躡手躡腳進(jìn)去一看,發(fā)現(xiàn)竟然是馬建成正抱頭坐著,正抽泣呢。
許錦云就說:“誰在屋里?哎喲!嚇我一跳!馬老師,你怎么回來了,我說怎么門開著……馬老師……馬老師……你怎么……哭了?出什么事了?”
馬建成也不管不顧了,哭著說:“小許同志,我的老師……錢老,我剛剛知道,老人家去世了!”
你看這趕的巧,正所謂毛主席吊唁羅榮桓元帥所說:“君今遽然離人世,國有疑難可問誰”呀!
——老馬手里最后一棵稻草也沒了,千里迢迢,熱騰騰奔著老師來了……可是…可是……他死啦!突然就這么不打聲招呼他就去了!老馬能不絕望嗎!老馬哭老師也哭自己命苦呢!
許錦云只好安慰他說:“那……馬老師,您別太難過了……”
馬建成搖著頭說了真話:“錢老一走,這工程上有疑難,讓我馬建成問誰去啊!”
許錦云這才驚訝地問:“工程……出事了?”
馬建成又是搖頭,又是擦眼鏡地說:“我如今是走投無路,山窮水盡啦!”
許錦云大驚失色地看著他:“馬老師!”馬建成也定定地看著許錦云,說不出話來,就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
許錦云看他這副樣子就來了氣,小許雖是女流,但畢竟是軍隊上的人,參加過抗美援朝宣傳隊,是抬過死人知道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從人海里殺出條血路來的人。當(dāng)下就大聲嚷道:“你不能這樣!現(xiàn)在工程上的事全靠你了!你這么唉聲嘆氣,那老王和老政委他們該怎么辦?這么些人都眼巴巴看著你,他們的命運可都在你一個人身上啊!”
馬建成目無表情地重復(fù):“都在我……一個人……”
許錦云就來了中國女人那副柔中有剛了,她以為生孩子還得流血流汗還得冒生命危險死去活來呢,你們男人不用生孩子就夠幸運的了,怎么遇到點事還這副樣子呢!就說:“馬老師,你要站起來,站起來!就是出了天大的事,你們男人也得頂?shù)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