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數(shù)度折沖,最后請出政壇耆宿、法律權威王寵惠出面解釋法律條文,才迫使蔣介石同意在文告中恢復本來面目。晚九時,“中央社”將文告重新播發(fā)。對此,太子蔣經(jīng)國十分不滿,他在當天的日記中寫道:
父親于下午四時零十分乘機離開首都南京,飛往杭州,駐節(jié)筧橋空軍學校,晚間同我們在樓外樓吃飯?;匦:?,張岳軍先生由南京來電話,說李宗仁認為宣言中以中常會改正之點,未明出處,須加修正。并將父親手擬之“既不能貫徹戡亂政策,以奠定永久和平”數(shù)語,亦一并刪去。李宗仁等并謂:如不照此改正,則將不簽名聯(lián)合宣言,以此相脅;李之態(tài)度,轉眼判若兩人,并盛氣凌人,與缺乏政治風度,殊屬可笑。
李宗仁雖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挽回了面子,但當他再獨自瞻念前途之時,又有著不寒而栗之感!接著,他又條件反射似地發(fā)出這樣的自問:“我將如何行使總統(tǒng)賦予的職權呢?蔣某人又會從什么地方與我作梗呢?……”
啊!沒有當過皇帝的平民百姓,經(jīng)常把當皇帝作為人生最高的追求;然而平民百姓哪里會曉得,業(yè)已登上九五之尊的歷代皇帝,尤其是末代皇帝或敗亡的君主,也必會想到脫去身上的龍袍,做一個普通的庶民更好。這就是人生悲劇的根源之一。而李宗仁呢,卻是一位自己爭來的,而且還有幾分自信能扭轉乾坤的末代總統(tǒng)。從某種意義上說,他的人生悲劇是自己爭來的。換言之,他這位末代總統(tǒng)的苦惱也是自己爭來的。這就是所謂的李宗仁現(xiàn)象:為了名份,不惜一切手段,也要登上明知呆不長的九五之尊!
李宗仁很快找到了應有的感覺,用他自己的話說:“大丈夫定諸侯,即為真王耳,何以假為。”然而從何做起呢?多年之后,他寫道:
我當總統(tǒng)之初,有三種任務緊迫眉睫。其一,為著結束內(nèi)戰(zhàn),我不得不誠心同共產(chǎn)黨人舉行談判,以求和解;其二,我不得不阻止共產(chǎn)黨人渡過長江,以求得體面的和平。同時,我還必須鞏固內(nèi)部的團結,實行民主改革,以便重得民眾之支持;其三,我必得尋求美援,以制止通貨膨脹,物價狂漲,因通貨膨脹實在比共產(chǎn)黨之威脅尤大。
李宗仁積多年政壇經(jīng)驗深知:一個為蔣介石挑選和效力的內(nèi)閣,是不可能聽任他的指揮,更不會操辦上述三件大事的。為此,他決定準許孫科內(nèi)閣總辭職。但是,當他挑選忠誠于自己的內(nèi)閣成員的時候,方才發(fā)現(xiàn)在桂系之中竟然找不出合適的人選來!換言之,他還必須從蔣氏集團中進行篩選。恰在這時,有小諸葛之稱謂的白崇禧向他薦賢:由張治中出面組閣。李宗仁認為張治中不僅和中共要人毛澤東、周恩來等有著淵源流長的私誼,而且與蔣介石的交情也非常人所比。在李氏看來,更為重要的是,張氏明確表示蔣介石下野,力主和共產(chǎn)黨重開和談,以挽國難于既倒。因此,他認同了張治中組閣的方案。
然而出乎李宗仁所料的是,張治中“審時度勢,縱觀全局,深感無能為力。再加上他和蔣介石的特殊關系,遂謝絕了李宗仁的好意”。同時,張氏作為國民黨中主和派的領袖人物,出于一種歷史責任——或為人的道義,又向李宗仁陳述了自己的意見:“最好把孫夫人(宋慶齡)和李任潮(李濟深)請出來,先行改組政府再和談。你能請到孫夫人任行政院長,李任潮先生負責黨務,一定可以一新耳目,振奮人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