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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夜宿(2)

狙殺 作者:崔俊峰


  可是在太行山區(qū)活動的游擊隊多如牛毛,很多人白天是農(nóng)民,一到晚上便是八路,根本無法分辨,惟一可行的辦法就是一發(fā)現(xiàn)可疑的人就全部殺掉,寧枉毋縱!
  
  盡管偵察大隊的分析很合理,可犬養(yǎng)一郎卻有自己的看法。他親自檢查過八名死者的尸體,竟有五人是被一槍斃命的,子彈不是擊中頭部就是射穿心臟,槍法準(zhǔn)確得令人不寒而栗。如果說是游擊隊搞的襲擊,混戰(zhàn)中絕不可能打得如此精確,除非是平谷忍他們不做抵抗,任由對手射殺。
  
  但如果不是游擊隊干的,那又會是誰呢?
  
  想著想著,一個似曾聽說的名字在犬養(yǎng)一郎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太行神槍”!
  
  對,除了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秘槍手外,誰還會有如此可怕的槍法?
  
  他記得華北方面軍情報機關(guān)曾經(jīng)向各級作戰(zhàn)單位下發(fā)過一個通知,命令所有部隊密切注意一個綽號叫“太行神槍”的人,一有消息就馬上匯報。
  
  當(dāng)時犬養(yǎng)一郎對這個通知很不以為然,認(rèn)為槍法再神也只是一個人,能造成多大威脅,方面軍總部完全是在小題大做。可是現(xiàn)在看來,這個“太行神槍”不但相當(dāng)有威脅,而且還直接威脅到了自己的前程。
  
  犬養(yǎng)一郎丟掉雪茄,立刻撥通了方面軍總部情報機關(guān)的電話,他迫不及待地想了解關(guān)于“太行神槍”的一切情況。
  
  一定要將這個該死的家伙給找出來!
  
  羊井鎮(zhèn),老桂酒館,晚八時左右。
  
  夏少校身著便裝,獨自一人喝著悶酒,已略現(xiàn)醉態(tài)。羊井鎮(zhèn)離他所屬部隊的駐地不遠(yuǎn),屬于國軍的勢力范圍,是附近方圓幾十里之內(nèi)惟一的鄉(xiāng)鎮(zhèn)。夏少校是老桂酒館的??停看巍搬鳙C”后必來,這里自釀的酒味道純正甘冽,口感很好,下酒菜做得也十分地道,尤其是醬牛肉和炸花生米,非常合他的胃口。
  
  酒館開在街角處,面積不大,剛好可以擺下十幾張桌子,此時卻只有夏少校一個客人。兵荒馬亂,生計艱難,人們少有閑錢喝酒,生意清淡得很。老桂這時正手拿一塊抹布擦拭空桌,不時抬眼朝街上瞅瞅,冷清得連個人影也沒有,他不由得搖頭嘆息,看來今晚是沒生意了。
  
  老桂五十出頭年紀(jì),中等身材,人很精明干練。他的老伴早已亡故,育有一子一女,兒子高中畢業(yè)后去了上海,在一家外國銀行里供職,寡居的女兒和他住在一起。
  
  夏少校點上一支煙,向老桂招招手,“老桂叔,別忙活了,這時辰不會有客人來了,早點關(guān)門,咱爺倆一起喝兩杯?!?br>  
  老桂應(yīng)了一聲,丟開抹布,笑著走過來,拉開一把椅子坐下,“夏少校,您這么稱呼我可不敢當(dāng),還是叫我老桂吧!”
  
  夏少校給老桂斟滿一杯酒,“有什么不敢當(dāng)?shù)?,您年歲大,是長輩嘛!”
  
  老桂端起酒杯,笑容苦澀,“白活了一把年紀(jì),到老還守著個小店受窮,慚愧啊!”
  
  “怎么,近來的生意不好?”
  
  “您也看到了,哪里有客人來,再這樣下去,非要關(guān)門不可了!”
  
  “這幾個月鬼子們掃蕩得很頻繁,聽說是在搞什么‘治安強化運動’,制造了不少無人區(qū),人一少,生意自然會受影響?!?br>  
  “怪不得這些日子鎮(zhèn)上特別冷清,極少有外地客人來,原來都是天殺的小鬼子給鬧的呀!對了夏少校,您說鬼子們會不會來羊井鎮(zhèn)呢?”
  
  “暫時不會,鬼子們進攻的重點是八路軍的根據(jù)地,一時半會兒還騰不出手來對付國軍。不過以后可就難說了,您還是早做些準(zhǔn)備的好,鬼子要是真來了,國軍可是靠不住的!”
  
  “準(zhǔn)備什么,都黃土埋了半截的人了,就算死也要躺在自家的祖墳里,不能落個客死他鄉(xiāng),做無主的孤魂野鬼!”
  
  “您不是有個兒子在上海嗎?”夏少校遞給老桂一支煙,“可以去投奔他呀!”
  
  “別提了,都半年多沒來信了,”老桂接過香煙,歪頭瞅一眼通往后廚的門,女兒敏不喜歡他抽煙,“誰知道他現(xiàn)在混得怎么樣?再說上海不也是讓小鬼子們占著,到哪里去還不一樣受氣?!?br>  
  老桂說的都是實情,當(dāng)時中國之東北、華北、華東、華南、東南沿海各省的大中城市和主要鐵路公路都被日軍占領(lǐng)著,國民政府所能控制的區(qū)域只剩下了西南與西北,而云南昆明則成為了中國抗日的大后方。因為中國所有的海上交通線全被日軍封鎖,所以美國和海外華僑的援華抗戰(zhàn)物資,都必須通過海路運抵緬甸首都仰光,隨后裝上火車運到緬北重鎮(zhèn)密中國,繼而經(jīng)由著名的滇緬公路運達(dá)昆明,最后再由昆明發(fā)往各個抗日前線。
  
  如果沒有這些援華物資,中國的抗日戰(zhàn)爭將很難堅持下去,尤其是正面戰(zhàn)場。
  
  談這些郁悶的話題難助酒興,夏少校和老桂干脆你一杯我一杯地對飲起來,很快桌面上的兩斤白酒便全喝光了。夏少校還想繼續(xù)喝,老桂急忙勸道:“不能再喝了夏少校,這酒是五年陳釀,后勁不小,喝太多會傷身的!”
  
  夏少校也確實感到有些頭暈,平時可沒這種感覺,心知老桂說得不假,頷首道:“好吧,那咱們爺倆改日再喝個痛快,我先回去了?!?br>  
  說著,他起身欲行。
  
  老桂急忙伸手一攔道:“先別著急,吃點主食再走,空著肚子睡覺會很難受的!”
  
  不等夏少校同意,老桂扭頭沖后廚大聲喊道:“敏,敏,做碗刀削面給夏少校端來,快點啊!”
  
  “知道了,馬上就好!”后廚傳來敏甜美的聲音。
  
  盛情難卻,夏少校重新坐下,接著和老桂閑聊,說到有趣處,兩人相顧大笑,開心得像兩個孩子。
  
  腳步聲響。
  
  兩個男人走進老桂酒館,很突然,冷不丁嚇人一跳。
  
  終于有客人來了,老桂趕忙站起,轉(zhuǎn)身笑臉相迎,但他的好心情只保留了片刻,便被眼前的兩張面孔給徹底地破壞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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