頗有撥弄風云之能的石友三不時地用不太流利的日語跟夏目佐言和田邊林七郎講著龍海市的風土人情,還故意抖落幾句韓復榘韓主席的粗野史。不過,夏目佐言卻非常的緊張,一言不發(fā)地微閉著眼坐在沙發(fā)上,右手有意無意地摸一摸腰間的王八盒子。
他的緊張是緣于前兩任龍海特務機關長的神秘暴死。兩位前任均死于一個叫“鬼見愁”的人之手,死亡地竟都是在那個以鬼見愁而有名的淺水港灣,身體被赤裸裸地丟棄在下等妓女休息的破木船里,頭被砍下來,掛在一個隨風飄著的風箏上,供人觀光了幾天后,漂到了沒有人知道的地方。潛伏在龍海市的特務呈送的情報里說,鬼見愁的殺人記錄已經達到了十二個,殺的全是日本人,但,此人是男是女姓甚名誰,目前尚未查知。
夏目佐言時而會轉過頭,看一看對他敬謹有加的石友三……其實,他并未完全聽明白石友三那似通非通的日語……為表示對這個中國漢奸的友好親善,他會偶爾睜開眼睛,點幾下頭。
……野丸號駛進了龍海市近港海域。
“夏目少佐,忘了那些不愉快的回憶,起來看看這個北方港城的艷麗吧?!鳖H能察言觀色的石友三轉動著他那雙奸詐的妙目,抬手輕輕地拍了拍似睡非睡的夏目佐言的肩膀。
“好的,好的?!毕哪孔粞员犻_眼,伸了個懶腰,站起來,走到窗邊,舉著望遠鏡,往外看著。
窗外的景色很迷人,蜿蜒起伏的海岸線,星羅棋布著一些古老的歐式建筑,在黃昏余暈的籠罩下,顯得顧盼生姿。
他看到有兩艘打著日本旗的游船向他駛近。譯電兵恰與其時地進來向他報告,素有百變玫瑰之稱的關東軍特高課少佐川香櫻子親率兩艘炮艇改裝的游船特前來迎接他。
他不禁輕松地舒了口氣,臉上露出了笑容。
游船那邊打出了歡迎的旗語,并鳴了三聲長笛。左邊的那艘游船,與野丸號只相隔五十多米。
石友三邀夏目佐言出了船艙,先對著那艘游船鞠了一躬,又對著船頭上盈盈站立的三位少女說了一通仰慕之詞,然后又殷勤地用手指著那狀若靈芝的港灣,對夏目佐言道:“夏目少佐是第一次到龍海吧,你看,海岸上住著的都是日中親善人士,這兒會和滿洲國一樣,一定會為大日本帝國曜升繁盛的櫻花一樣的榮耀?!?/p>
“友三君,大大地忠誠,你的為解放支那華北的先行,我的,為大東亞共榮的親善感謝你?!毕哪孔粞宰焐险f著生硬的中國話,眼睛卻在看著迎前駛近的游船上那三位,打扮得很招展的少女。
船上的少女鞠躬向他致禮,身上披著的黃紗藍紗,迎著徐徐吹過的海風,飄飄搖搖,彎彎環(huán)環(huán),媚艷得叫人眼花。中間那個頭上披著紗巾戴著墨鏡的少女還調笑地拿著一叢叢雜色的山花不斷地往海里拋著,還用日語向熱切看著她的男人們打招呼。
海風很合時宜地吹起來,三位少女那斜掛在肩上的長長的絲帶遮掩著跟在她們后面的那些人。
一個黑衣漢子快步從后艙走出,到了三位少女的身前,跟那位頭上戴著紗巾的少女低聲說了一句什么。
突然,砰!砰!兩聲,船上躥起兩道紅光!
夏目佐言緊張地握住了腰間的槍。
站在他旁邊的田邊林七郎卻笑了笑,對夏目佐言道:“夏目君,這是支那的煙花,是支那人慶新年鬧元宵才有的禮節(jié),很安全,不會有事……不會有事。”
“是地,是地,這是最為隆重的歡迎儀式了,川香小姐還真是別出心裁!”被剛才的轟天雷爆竹嚇出一身冷汗的石友三嘴上雖如此說,心里卻直犯嘀咕:萬一這第三任特務機關長再被那鬼見愁報銷了,保不齊他也要跟著陪葬。
絢麗的煙花爆竹迭次鳴響綻放,把夜色朦朧的港灣映得流光溢彩。
就在野丸號上的日本人皆仰著頭東瞧西看的當口,只聽,轟轟地兩聲悶響,野丸號劇烈搖晃了一下,接著,兩道沖天的激浪轟起,野丸號歪歪扭扭地傾倒了!
對面船上忽然蹦出四位漢子,忽忽地拋出了四團圓咕碌碌的黑物!
黑物準確地落到了野丸號上,轟轟地又是四聲爆響!
野丸號的船身被砸成了兩截,夏目佐言連槍都未能及時拔出,就堪堪地被一個黑物炸中,立刻尸首兩截一命嗚呼了!
對面船上的三位少女和幾位黑衣漢子迅速跳上了另一艘船,船溜溜地一打彎,朝西而駛,就著濃濃的夜色,很快沒入了鬼見愁港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