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同一顆痣(1)

成都之眼 作者:魯赫


     
  賓館坐落在一條狹窄的布滿了酒吧的街道盡頭處。一下車便看到門口懸掛著寫有“熱烈歡迎‘古蜀文化暨史前遺址研討會’的專家學者”字樣的大紅色條幅??磥泶_確實實有這樣一個會議,也確確實實在這里召開。只是時間尚早,還有四十多分鐘才到九點。作為一個假冒的與會者,當然不能成為第一個到達會場的人。于是我過了馬路,在對面花圃中的一張石椅上坐下。
  
  十多分鐘后,開始陸續(xù)有人到來。他們或坐出租車來,或自己開車駛?cè)胭e館旁的停車場,少頃再緩緩步行入內(nèi)。我坐在馬路對面看著他們,生平第一次醒悟過來,原來知識分子看上去也與普通人無異。他們也有胖有瘦,有黑有白,有年老的也有年輕的,有好看的也有不好看的,有人慢條斯理,有人走路生風,有人文質(zhì)彬彬,而有的則好像在麻將館里也能找到同一類型。
  
  唯一使我認出他們的,是他們一律都在門口停留片刻,站在門口的歡迎條幅下,與其他人打著招呼,點頭握手,自我介紹或介紹別人,又或者不知因為什么有趣的事而笑個不停。他們的心情看起來都很不錯。其中一個頭發(fā)花白身材瘦小的老者似乎最受歡迎,每一個在門口下車的人,幾乎都要上前向他問好,最后又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走了進去。
  
  總而言之,沒有像我這樣的人——身著便裝,懶懶散散,脖子上還掛著一條受傷的胳膊。一想到這兒,不由得心生忐忑。于是猶豫片刻,將脖子上掛著的繃帶取下,纏在左臂上,一起塞進袖子,接著小心翼翼地試著前后擺動,感覺了一下。還行,雖然因為不適應(yīng)而有些輕微的疼痛,但總的說還能忍受。至少,這不會在我走進門的第一瞬間便引起別人的注意。
  
  看看時間差不多之后,我站起來,朝賓館的門口走去。
  
  進門的右側(cè)不知何時擺放了一張桌子,桌后站著一個身穿制服的賓館服務(wù)員,旁邊則豎立著一塊提示牌,上面寫著“古蜀文化暨史前遺址研討會”,下面是一個箭頭,指向右側(cè)的一扇皮面大門??磥砟抢锩婢褪菚隽恕?br>  
  “您好,請問是來參加會議的嗎?”服務(wù)員有禮貌地問道。
  
  我說是的。
  
  “請問有邀請函嗎?”
  
  我從衣服口袋里拿出邀請函來。服務(wù)員瞥了一眼,便把桌上的簽到簿推到我的面前。
  
  “請簽個到。”
  
  我接過筆來,一邊在本子上尋找著空白的簽名處,一邊粗略地掃視著那些大小不一、字體各異的名字,并暗中記下了幾個。最后,我用極其潦草的字體,在頁面的某個角落寫下了白先文的名字。
  
  左側(cè)的大門里沒有一點聲響。我站在門前,再次檢查自己左臂的繃帶是否掉出,然后用右手推門。
  
  這是一件約兩三百平米的大廳,鋪著暗紅色的地毯,右側(cè)是整面的玻璃幕墻,以及幾排彼此相對的沙發(fā),屋子的正中是三張長桌,分別被十余把高背椅圍住。而房間的盡頭處則是懸掛著投影設(shè)備的講臺,一個麥克風孤零零的豎立在一側(cè)。剛才還在門口談笑的人們,此刻正散坐在屋內(nèi)的各處,悄無聲息地忙著自己的事。只有幾個聽見了聲音,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仿佛房間里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肅穆氣氛,進來的人不得不屏住呼吸,小心謹慎地挪動雙腳,盡量不發(fā)出任何聲音地找到自己的座位。
  
  我進門后看見的第一張沙發(fā)上坐了下來。沙發(fā)位于門邊的墻角處,即使站在前方略高的講臺上,也只能看見我對面沙發(fā)的靠背。還有一點也可以證明它的隱蔽:會議開始前穿梭于會場內(nèi),給眾人倒茶和清理煙缸的服務(wù)員始終沒有發(fā)現(xiàn)我面前既無茶也沒有煙缸,直到我不得不趁著他再一次經(jīng)過我的時候招手示意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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