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廣福供詞一出,讓法租界總巡捕薩爾禮長出了口氣。
不僅僅是薩爾禮,“榮記大世界游樂場”經(jīng)理唐嘉鵬被槍殺一案告破,給沉悶了許久的警界吹來了一縷清新的風,所有警員的心情也變得舒暢起來。
不僅僅是長出一口氣,此案告破,對于薩爾禮來說更是興奮不已。是??!法租界巡警無能的帽子該摘了。為此,他特地給公共租界總巡捕羅斯打了個電話,通報了這件事,并對羅斯的支持深表謝意。
他不能不興奮,法蘭西的警務(wù)人員并非酒囊飯袋!
薩爾禮并沒有被這一成果所迷醉,因為他從案卷里分明看出了此案并非可以畫上句號。他必須乘勝追擊,將涉及本案的顧敦揚、張亭貴(張小四子)、周明祥(周二木匠)悉數(shù)緝拿歸案,尤其是那個首兇顧敦揚,居然連開六槍,可見兇殘程度之高,殺性之大!
這還不夠!
以薩爾禮這些年來的警務(wù)經(jīng)驗,他估計還有人躲在案件的背后。不是嗎?就趙廣福所供的情況來看,周二木匠應(yīng)當是個聯(lián)系人,也就是個跑腿的;顧敦揚是第一殺手;張小四子充其量也是個聯(lián)系人,只不過級別、層次要比周二木匠高一點而已。
問題就出來了:誰是“殺唐案”的幕后主使人?此人與唐嘉鵬有何仇恨,以至于要買兇殺人?諸如此類的問題推想之后,原本想就此了結(jié)的“殺唐案”又撲朔迷離,變得復雜起來。頓時,薩爾禮興奮不起來了。
想到此,他便拎起了辦公桌上的電話,撥通了金九齡,請他過來議事。
不一會兒,滿面春風的金九齡敲了敲門,在薩爾禮“請進”聲中,他整了整衣冠,面帶笑容地推門走了進來。他腳后跟一碰,一個立正,又舉起右手往帽檐下一戳,敬了個禮,“報告!”
“坐坐。”薩爾禮笑容可掬地從桌子后面走了出來,向窗下的長沙發(fā)伸了伸手。
金九齡點了點頭,坐進了沙發(fā)里。
薩爾禮特地給金九齡倒了一杯茶,遞到了他的手里。
“謝謝?!苯鹁琵g站起身來,說了聲謝字,便接過茶杯。
“坐坐,不必客氣!”
“薩總巡,你叫我過來,有什么事嗎?”
“唔,這次偵破‘殺唐’一案,你立了大功。警務(wù)處,當然還有公董局都對你非常滿意,一定要通令嘉獎?!?/p>
“這是卑職分內(nèi)的事?!?/p>
“不不,沒有才干是破不了這個案子的,我本人就對你非常欣賞?!?/p>
“謝謝薩總巡的栽培!”
“金督察長,你是不是覺得這個案子,我們可以做結(jié)案報告了?”
“是的?!?/p>
“可是,我覺得在這個案子里還有幾個重要的人犯,至今還逍遙法外?!?/p>
金九齡不由得神情緊張了。是啊,破了“殺唐案”并非是他的本事,那叫“瞎貓逮住個死老鼠”,讓他順便拾著了一只“皮夾子”滬語,錢包。。立不立功的他并不放在心上,只圖個可以交差銷案,可以享太平。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在人家手底下當差,拿人家的一份俸祿,自然就要替人家辦事。這就叫: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天經(jīng)地義哎!
其實,這件事,他還得感謝公共租界的那兩個“紅頭阿三”,是他們逮住了趙廣福的。不然的話,怎么會有“偵破”一說?從這一層來講,那兩個印度巡捕是買了爆竹送給他金九齡來放嘔。沒辦法的,這就叫運氣到了,屙泡屎都能變成黃燦燦的金元寶。擋不住的!
抓住了趙廣福固然是好事,但也帶來了煩惱。這個小慫居然供了他是顧竹軒幫里的人,這令金九齡平添了一樁心事。不論怎么說,他與顧四老板總歸是名分上的親家,這件事不能再往下深挖,不然的話,極有可能會過牽連到他的親家——上海灘的另一位大亨,這就討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