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的方位在哪里,海拔多少?”民警問得問題實在太專業(yè)了,陳汐一句也答不上來,費半天勁,總算說出個大概其。陳汐還特別強調(diào)他們當中有傷員,最好叫一輛救護車來。他們現(xiàn)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了,等待著警方來拉兄弟幾個一把。不過,茫茫雪海,民警要找到他們也不是很容易,簡直是大海里撈針。江彤先流起淚來,哭著喊著說他想孩子,他是這群人當中唯一一個當?shù)闹鲀?,跟老婆離了以后,他一個禮拜可以把孩子接回來一天,如果問孩子:你爸爸好,還是媽媽好,孩子肯定說爸爸好,孩子要什么他就給什么,把孩子都慣壞了,他前妻幾次找有關(guān)部門,要求剝奪他的探視勸。
“哥們兒,咱們幾個大活人,不會叫尿憋死,總能想出辦法來的。”陳汐勸他。世上男人其實就是兩種,一種是逞強,一種是示弱,而生命力旺盛的往往是后者,因為前者很容易夭折。陳汐顯然是個示弱的男人。
“等你想出辦法來,我們可能早就凍餓而死了?!备室晕乃坪跏菍嵲谌虩o可忍了,終于爆發(fā)了。
另外幾個爺們兒也跟著起哄架秧子,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陳汐一手造成的。
“你們講理不講理,憑什么都賴人家老陳,變天下雪能怪他嗎?”劉竟這時候挺身而出,指著那幾個人的鼻子,不遺余力地為陳汐辯解,充當律師的角色。
梁惠也偏袒陳汐,大概看在他幫她搭帳篷的情分上。
“男人就是這倒霉德行,外強中干?!彼庩柟謿獾卣f。
“外強也好,內(nèi)強也好,我們總還有強的地方,你呢?瘦得跟秫秸稈一樣,風一刮,就一個跟頭?!睅讉€爺們兒又把矛頭直接指向了梁惠。
“你怎么就不敢還嘴,罵他們一頓呢!”
梁惠對陳汐說。陳汐只是笑了笑,他長得并不窩囊,但是確實很習慣于逆來順受,這大概跟他父親的早逝有直接關(guān)系,怕招惹完是非,沒人給撐腰。
陳汐真希望他關(guān)注著的那個女人能替他說一句公道話,然而沒有,他除了失望,還是失望,滿心的凄楚。這時候,陰云密布,仍然不見晴天的跡象,只是風向變了,由東南風改為西北風,起碼有六七級左右。
“怎么民警還沒消息啊?”有人激奮地說。
陳汐其實比他們更急,潘笑易真要有個三長兩短,他可怎么交代呀,他凝望著山崖下面,可是天色昏暗,什么都看不清楚。別人已經(jīng)開始琢磨晚上吃什么了,而他一點兒胃口也沒有,只是一個勁轉(zhuǎn)磨磨。
“再給110打個電話催一催呀。”有人在旁邊獻計獻策,這倒提醒了他,催一催,總比傻老婆等苶漢子強吧。
電話打過去,民警告訴他們,已經(jīng)派出人來,卻因為山路被積雪覆蓋,無法上山。
“那怎么辦,總要想個辦法??!”陳汐說,他雖然不奢望救援隊將他們馬上救下山,不過,最好是能把潘笑易轉(zhuǎn)移走,及時送往醫(yī)院……
電話那一頭說,他們在尋找當?shù)氐南驅(qū)В兴麄冸娫挷灰P(guān)機,隨時保持聯(lián)系,陳汐連連稱是,一再謝謝人家。在他的腦子里,很早就明白了一個道理,罵人和夸人花得力氣是一樣的,可是產(chǎn)生的效果卻大不相同,他寧愿多夸人幾句,人家高興,他呢,也因人家高興而高興。
照例,陳汐仍然堆起一團篝火來,取暖,但是因為柴禾都濕了,不好燒,光漚煙,熏得他直流眼淚。他招呼大伙兒都湊近一點,免得再有人走失,他從小就心思重,覺得世上的一切都不那么保險,處處充滿了威脅,這種不安全感的由來,他不清楚,也許是與生俱來的,反正已經(jīng)根深蒂固了,江山易改,秉性難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