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雪早已沒了膝蓋,陳汐艱難地向前走,腳下一滑,出溜在地下,大雪一下子就把他掩埋了,他躺在那里,真不想再起來,就拿大雪筑起一個墳來,讓他長眠不醒——他已經(jīng)完全絕望了,假如大雪這么繼續(xù)下去,救援隊就不可能上來,他們也將繼續(xù)困在這里,直到死。更糟糕的是,他的伙伴們到現(xiàn)在也沒有清醒地意識到這一點,仍然以一個驢友的心態(tài)來面對眼前的巨大災(zāi)難。
這時候,有人將他身上的雪扒開,拽他起來,是宋曉娜?!八麐尩哪闾稍谶@里干什么?”她氣急敗壞地質(zhì)問他?!拔抑皇抢哿?,歇一會兒。”他說?!澳愫喼币獓?biāo)牢伊耍疫€以為你要活埋自己呢?!彼f,接著就低聲哭泣起來?!霸趺磿?,我還沒有活夠呢,”他緊緊抱著她,任憑銀白的飛雪在他們周圍飄灑,“我們要是有個孩子該有多好啊?!彼f。
她的心中激蕩起一股滾燙的熱流,顯然她被他的念頭所打動,可嘴上卻說,“要是男孩可以考慮。”在這一點上,他們的意見相左,“不,我喜歡女孩?!彼f。他們只好以石頭、剪子、布的方式來裁決,最后,陳汐贏了。宋曉娜又撲到她懷里,嘮叨著命運(yùn)對自己的不公道,處處都不偏向她……山風(fēng)將她的頭發(fā)吹到她的臉上,陳汐輕輕撩開,吻了上去——
這是個漫長而瘋狂的吻,兩個人似乎都在竭盡全力,不是你吞噬掉我,就是我吞噬掉你,誰都不肯服輸,他們忘了他們都已經(jīng)三十多歲了,仿佛一對少男少女,吻得肆無忌憚。等他們稍微平靜一點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他們的伙伴都在不遠(yuǎn)的地方注視著他們,這讓他們很尷尬,可是伙伴們似乎絲毫沒有恥笑他們的意思,反而給他們鼓起掌來,甘以文甚至喊“再來一個,再來一個,”讓他們有一種是在婚禮上才有的感覺。
陳汐招呼大伙兒回到山洞,把他們目前所處的困境,一五一十地跟大伙兒講了?!澳銈冇惺裁春命c子,可以一起分享?”他問諸位?!盎钜惶欤阋惶靻h,可喜的是,我們不是孤獨(dú)地死去,還有這么多的朋友做伴?!贝蠡飪浩咦彀松嗟卣f,可是個個眼圈都紅了,雖然極力掩飾他們的心情沮喪,卻無法掩飾得了。
大伙兒都懶散地倚在石壁上,抱著膝蓋,昏頭昏腦地發(fā)著愣,不知他們在想什么,也許他們什么都沒想,他們完全被突如其來的死亡威脅嚇懵了。
氣氛太壓抑了,尤其是女人,她們越是忍著流淚,就越使得這個集體備感悲愴,假如有一個人哭出來的話,那么立即就會引起一連串的連鎖反應(yīng),不過,陳汐知道,這是遲早的事。突然,郭仲夏扛起行囊說:“我不能再在這里等死,我要下山。”沈錦梅一把沒拉住,他就瘋了似的跑出了山洞,陳汐一見形勢不妙,趕緊追了出去。他在背后叫郭仲夏,但是風(fēng)神比他的嗓門更大,郭仲夏什么也聽不到,只是一味地奔跑,連滾帶爬。
陳汐想不到一貫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郭仲夏,竟然還有這么頑強(qiáng)的毅力,摔了好幾個跟頭,也不在乎,仍然狂奔,陳汐愣是追不上,被他遠(yuǎn)遠(yuǎn)地甩在了后面。
宋曉娜在陳汐背后叫他回來,“老郭歇斯底里,而你沒有,你不能陪著他同歸于盡?!彼曀涣叩睾爸?,全然不顧別人的感受。因為在她心里,他是她孩子的父親——即將。
陳汐站住,掐著腰呼呼喘粗氣,郭仲夏早已跑得無影無蹤了,看來,他平時比陳汐去健身房的次數(sh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