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汐想：這場該死的風(fēng)雪，使他連去一間尋常的咖啡館，喝一杯尋常的清咖啡，讀幾頁尋常的書，跟陌生人談幾句話——這樣尋常的享受，都成了不尋常的奢望。

“假如我們兩個就這樣困死在山上，該怎么辦？”宋曉娜面色蒼白地問他，聲音很凝重。

“幸好這里有你在，我不虧，也許上天看在我們還沒有孩子的份上，放我們一馬?！标愊M量叫自己回答得含蓄微妙一點?！耙俏覀冇辛撕⒆幽兀俊彼螘阅扔直茊柫艘痪?。陳汐說，“上天又會因為我們有了孩子，需要照料，而放我們一馬?！彼螘阅却匪幌?，“無論說什么，你都能找到生存下去的理由?！标愊α?，“即便是為我們那個莫須有的孩子，我們也得活下去，你說是吧？”宋曉娜使勁點點頭，“是，我不能白長一個子宮，連用都沒用過，就死掉了?！标愊p輕摸摸她的臉，她的皮膚就像細瓷一樣白皙——他不想再繼續(xù)剛才的那個話題了。

陳汐招呼大伙兒到洞外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山洞里的空氣太渾濁了，尤其是篝火散發(fā)出的二氧化碳，嗆鼻子。有人掏出煙來，分發(fā)給大伙兒，被陳汐拒絕了，他們本來就是出來換氣了，離開了二氧化碳，又吸起尼古丁，豈不是白出來挨凍了？“隨便聊聊吧，就別抽煙了。”陳汐說。于是，他們就天南地北地聊起來，不靠譜的話題比較多，最后的主題是：假如我們能活著，該做些什么。一個說，“天天早晨跑步，晚上散步，養(yǎng)成良好的生活習(xí)慣，”另一個說，“把汽車鎖在車庫里，堅持騎自行車，”還有的說，“再也不去北海泡吧了，找個女友，整天跟她談情說愛……”

“我的手機沒電了，不然，上網(wǎng)，把我們的這次歷險記在博客上，點擊率一定很高?！惫傧耐嫘耐Υ?，面對死亡，依然勝似閑庭信步。

“看得出來，沈錦梅激發(fā)了你的雄性激素，所以才這么激情洋溢?！庇腥苏{(diào)侃郭仲夏，是啊，這些日子，吃不飽，睡不安，他卻依然容光煥發(fā)。

“你們也可以以我為光輝榜樣呀?！惫傧囊稽c也不惱，反而很得意。他回過頭去捕捉著沈錦梅羞澀的目光，這時候，他的腦海里閃現(xiàn)的一定是沈錦梅高潮時的迷人表情，叫他咀嚼，叫他回味無窮。

愛能有多大的能量，誰都不知道，但是，你只要知道愛能抗拒恐懼就足夠了。

“我們也得愛上一愛了?！?/p>

幾個小子都躍躍欲試，卻只是停留在口頭上。

“操，我發(fā)現(xiàn)，不是所有的事情，我們都能獨自面對的。”發(fā)著感慨的陳汐，這時候主動從別人褲兜里掏出煙來，點上一支，使勁抽起來。

“你有什么好擔心的，有了宋曉娜？”哥幾個說，懷著三分嫉妒，七分羨慕。

“我為此而驕傲，可惜，我遲了兩年才有這樣的感覺?！标愊f。他由衷地想，有個你愛的而且也愛你的女人真好，好得簡直可以跟你擁有整個世界相媲美。

“陳汐，你快看——”這時候，宋曉娜叫他過去，他不知道她要他做什么，她指著一道山谷說，“那里有兩只狐貍，我敢擔保，其中有一只曾光顧過我的帳篷，我告訴你，你好像還不信?！标愊樦傅姆较蛲?，果然有兩只狐貍在跟他們對視，似乎是比誰比誰更有耐力，或者是比誰先眨眼睛誰就輸。

兩只狐貍都是金黃顏色，有點像以前他養(yǎng)過的一只貓，只是狐貍神經(jīng)過敏，而貓卻懶，懶得跟哲學(xué)家一樣不愿動地方，所以宋曉娜管它叫“尼采?！?/p>

“你覺得它們是不是一對夫妻？”宋曉娜問他。陳汐說，“有可能，但更大的可能它們是一對姐妹或者是一對母女?！彼螘阅却舐曊f，“你的推測絕對錯誤?！薄澳阍趺催@么肯定？”陳汐納悶?！耙驗殛J進我?guī)づ窭锏陌俜种偈且恢还?。”陳汐皺了皺眉頭，“你什么證據(jù)可以證明……”

“它有一雙色咪咪的眼睛，我是說看我的時候。”

陳汐知道自己是被她耍了，她撒腿就跑，他追她，沒多遠，她就一個跟頭摔倒了，向他伸出手來求救，陳汐俯視著她，兩手撐著屁股，“說吧，叫我怎么懲罰你？”

“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隨你便?！彼翎吽频赝！斑@是你說的，不許賴帳！”他用威脅的口吻說?！澳阒牢沂莻€說話算話的人?！彼苷J真地找補一句?！澳敲春冒伞彼疽馑酒饋?，她顯然誤會了，伸手解開領(lǐng)口的紐扣，嘴里嘟囔著，“躺在雪上真夠冷的。”

陳汐攔住她，瞇縫著眼睛說，“你這是干什么？”她迷惑了，“難道你不是要我……”陳汐哈哈地笑起來，“當然不是，我只是希望你回家以后，給我煮一壺藍山和哥倫比亞咖啡豆混合的咖啡?！?/p>

“你個混蛋，出我的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