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想跟你見一面，有時間嗎？”

“真不湊巧，我最近要去外地出差，有事兒你電話里說吧?！?/p>

“哦，那算了，也沒什么事兒，那……那什么……那天在醫(yī)院里，你說謝小染……我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他嘆了一口氣，語氣里滿是無奈：“唉，那天的事就不要提了，我那天沖動了點(diǎn)，你甭往心里去?！?/p>

“你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出什么事了嗎？”

“嗯，是出了點(diǎn)事兒，不過和你沒關(guān)系?！?/p>

“跟哥們兒說說！”我記得以前蘇謹(jǐn)彭最愛找我喝酒聊天了，我們經(jīng)常在宿舍樓的樓頂遠(yuǎn)眺這座喧騰的城市，發(fā)泄著心中的種種不滿。謝言去世一百天的時候，我獨(dú)自坐在樓頂上喝酒，易拉罐一個一個被我踢飛在星光下。我已經(jīng)忘記自己當(dāng)時喝了多少酒，只記得那天的酒像白開水一樣，沒有味道。午夜的時候蘇謹(jǐn)彭爬上來找我，我像一灘爛泥一樣仰躺在屋頂上，可我的意識是清醒的。他把我從地上拉起來抬手就要往肩膀上放，我一把把他推開，對他吼道：“蘇老三，甭他媽碰我！”他不說話，從地上爬起來繼續(xù)過來拽我，這樣重復(fù)了不知多少回，他才連拉帶拽地把我弄了回去?；氐剿奚嵛乙活^栽在地上，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肆無忌憚地狂笑。雷磊和余秋林不明所以地看著我，我說：“誰還想揍我，趕緊上，誰都甭想跟我裝孫子！”蘇謹(jǐn)彭把我拉起來，手舉起來，懸了半天又放了下來，他說：“林峰，你他媽這是做給誰看呢？你瞧瞧你那熊樣兒，你還像個男人嗎？我告訴你林峰，你最好給我好好的，以后你再糟踐自己，我……”我從地上爬起來，默默地倒向自己的床，雷磊拍著蘇謹(jǐn)彭的肩膀說：“行了老三，林峰也挺痛苦的，就甭跟他較勁了?！庇嗲锪忠搽S口應(yīng)著：“是啊是啊，打開學(xué)以來我還從沒見過他這樣，林峰多驕傲的一人啊，你看現(xiàn)在這樣兒……唉?！碧K謹(jǐn)彭吼叫著：“你們這是干嗎？都沖我來了是嗎？是我跟他較勁嗎？他那是自己跟自己較勁！”

第二天，蘇謹(jǐn)彭一大早就從學(xué)校食堂給我打來了豆?jié){，他走過來用腳踢了踢我的床：“起來吃東西。”我揉著疼痛欲裂的腦袋坐起身，端起碗就往嘴里灌。他看著我，足有一分鐘那么長，他說：“林峰，為謝言你也得好好活著！”我沒有抬頭：“你是不是特恨我？”他不說話，起身往門口走了兩步突然停了下來，他說：“不管怎樣，你永遠(yuǎn)是我的兄弟?！蔽野淹敕诺阶雷由希檬直衬四ㄗ?，不知道為什么，那天的豆?jié){格外咸。

電話那邊呼呼地灌著風(fēng)，我說：“你怎么了，蘇老三？你倒是給哥們兒說句話啊！”

“我沒事，林峰，真的，我以后再打給你吧?！?/p>

“操，有什么話不能直說，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煩了？”

“嗯，前兩天公司因?yàn)槲业墓ぷ魇д`喪失了一個大客戶，我這趟出差就為這事兒?？?，其實(shí)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不給那孫子干了。”

“那你小心點(diǎn)兒，有什么事兒給哥們兒打電話。”

“嗯。”

“別那么無精打采的，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

“明白。那什么，先這樣吧。林峰，我回公司收拾收拾東西?！?/p>

“行。哦，對了，我那天在老萬的酒吧好像看見謝言了，快到她生日了吧，這兩天總想起她，也不知怎么回事，心里總是空落落的?！?/p>

“林峰你說什么，你看見誰了？”電話那邊的聲音突然顯得格外局促和不安。

“謝言，我好像看見謝言了?！?/p>

“怎……怎么……怎么可能啊？林峰你聽我說，你一定是最近沒休息好，產(chǎn)……產(chǎn)生幻覺了?！?/p>

我自嘲地笑了笑：“我也這么想，按說謝言要索我的命應(yīng)該早就動手了啊，還用等到今天?！?/p>

“操，甭說胡話，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你過得好?！?/p>

“這我知道，好了，不耽誤你了，忙你的去吧，哥們兒再整個翻身覺?！?/p>

“唉，我他媽打畢業(yè)以后就沒睡過一個好覺?！彼г怪鴴鞌嗔穗娫挕Ｎ姨稍诖采洗舸敉旎ò?，那上面有一張世界地圖，我在想，人死了以后靈魂會飛往哪個國度呢？謝言曾經(jīng)向往巴黎，我仰頭在地圖上找尋著巴黎的位置，她現(xiàn)在去了那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