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黎至元:“你這是要開去哪里?”黎至元反問我:“帶你去杭州好不好?”我大驚:“杭州?你這是拐賣啊。”黎至元模仿我的大驚:“你見過24歲并且受過高等教育的人被拐賣嗎?你太低估你自己了吧?!蔽曳洲q:“我是高估了你?!?br>
黎至元果真上了滬杭高速,往杭州開去。我再大驚:“我們真要去杭州?我作為當(dāng)事人怎么沒提前得到通知?”黎至元一副悠然自得:“我也是臨時起意。如果你不愿去,我們現(xiàn)在打道回府?!崩柚猎盅a充:“其實我不太會約會?!蔽业囊袅恳徊ǜ哌^一波:“約會?”黎至元終于抱怨:“我還沒見過你這么吵的女人。”
“你見過多少女人?”高速路上的風(fēng)景單調(diào)到不能稱之為風(fēng)景,我把視線落在黎至元的側(cè)臉上。我總是被他眼角的紋路所吸引,它們恰到好處得像是雕刻家的杰作。
黎至元一笑:“問題可以問得不那么拐彎抹角。”我贊同:“好吧,那講講你的婚姻好嗎?我好奇至今了?!崩柚猎3种?,眼角的紋路十分深邃:“好奇了這么久,就沒有什么猜測嗎?”我坐正,目不斜視地信口開河:“我的猜測是,你的太太忍受不了你的不忠?!崩柚猎笮Γ骸跋胂罅ωS富,不過庸俗?!?br>
而其實,黎至元的故事也并不脫俗。
十年前,他和他太太自由戀愛,自由結(jié)婚,一度是人人稱羨的佳偶一對,可惜好景不長在,好花也不長開,兩人因為事業(yè)上各走了各路,一個玩股票玩得一身銅臭,另一個對小提琴藝術(shù)忠貞不渝,于是末了,下半輩子就不愿再攜手了。
黎至元語調(diào)悠遠(yuǎn):“她找到她的真愛了,也是一個音樂家?!蔽乙豢陂L嘆才嘆了一半,黎至元就又悠遠(yuǎn)了一句:“別用那種憐憫的目光看我,我也曾是她的真愛?!蔽颐壬诵碌暮闷妫骸澳悄氵€愛她嗎?”黎至元頓了頓,才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想我再也不會像愛她那樣去愛任何女人了?!苯又肿猿暗溃骸拔依狭?,愛不動了。”我又唱反調(diào):“胡說。你是八九點的太陽。”黎至元再次把眼角的紋路笑得深邃:“你今天怎么了?不正常了?你應(yīng)該說我是夕陽才對啊?!?br>
杭州沒有到,我們就又折回上海了,因為程玄這個畜牲給我打來電話,說他在上海。
我對著電話嚷嚷:“你來上海干什么?”程玄吞吞吐吐:“一言難盡,我們見面再說吧?!?br>
黎至元任勞任怨,開車開得四平八穩(wěn)。我嘀咕:“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崩柚猎犃耍侧止荆骸捌?,喜怒無常,聒噪?!蔽业闪怂谎?,他風(fēng)度翩翩地噤了聲。
黎至元直接送我去見了程玄。黎至元沒見到程玄,但程玄卻透過咖啡廳的玻璃窗見到了我從黎至元的車上下來。
程玄故作沒事人一樣問我:“那寶馬男是誰???”我不作答,只上下端詳他:“你少管我,先管管你自己,幾天沒刮胡子了?裝什么滄桑???”
我點了一杯橙汁。我越來越抗拒咖啡,日子里的苦數(shù)不勝數(shù),何必還要火上澆油。
我問程玄:“你給家里打電話了嗎?你爸爸著急著呢?!背绦笱芪遥骸霸龠^幾天?!背绦栁遥骸澳愣贾懒税桑课野侄几阏f了?”我咕咚咕咚灌下半杯橙汁:“他就說你被一個小姐迷得魂兒都沒了?!背绦附唤g,神色矛盾:“她是個好女人?!蔽译p手握拳:“就因為她長得像那個好女人?”程玄被我問得啞口無言。我松開拳:“她現(xiàn)在人呢?”接下來,程玄的話讓我也無言了。他囁嚅:“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