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證監(jiān)會還北京那家公司的清白才還了5分鐘，那家公司的股票就漲了14%。我看著那翠綠的數(shù)字越跳越高，嘬著牙花子對黎至元說：“你們這群人，賺錢賺得太容易。”黎至元辯證地回答：“賠錢時，也賠得有如跳樓?！?br>　　
　　黎至元慫恿我：“去找你老板要獎金吧。”我才剛剛在腦海中描繪了鈔票，一沓一沓的，就想到了，我那風(fēng)流的魏老板正官司纏身，若是我這時伸著手去邀功，怕是會被一腳踢飛。
　　
　　我突然心事重重：“黎先生，請問，您遵紀(jì)守法嗎？”黎至元惑然：“比如呢？”我歷數(shù)：“殺人放火，行賄受賄，偷稅漏稅?！崩柚猎笮Γ骸拔覜]那閑情逸致?！蔽裔屓?，黎至元卻補(bǔ)充：“哦，對了，交通法規(guī)。我開車常常超速。”
　　
　　看黎至元工作是一種享受。他的脊背一直很直，不像肖言，時不時會因為懶散而弓著。也許此時，已步入社會的肖言，也不再懶散了吧。他的手指很纖長，和肖言一樣。我一直喜歡手指迷人的男人，仿佛飛不出他們的手心。我最愛他的眼睛，不笑時深沉而理性，笑時感性而透明。我蜷在他房間的沙發(fā)上看電視，偶爾看向他。偶爾，他也會看向我。他說：“工作時有個觀眾真好?！蔽肄q解：“我是電視的觀眾?！?br>　　
　　夜深時，我離開沙發(fā)：“我要回去睡覺了。”黎至元離開他的電腦，走到我身邊抱住我：“就在這里睡吧?！蔽以谒麘阎袚u了搖頭，良久，他才讓我離開他的懷抱：“好吧。這次，我就給你睡衣上的小白兔一個面子?！蔽铱┛┬Γf了句不沾邊的話：“以后，開車不準(zhǔn)再超速了?！?br>　　
　　回到上海后，黎至元將我送至樓下，偏偏丁瀾正好下樓。她見我從黎至元的車上下來，笑得像抓到了我的把柄。我含情脈脈地對黎至元道了別，就昂首闊步地上樓了。我心想：男未婚，女未嫁，情投意合沒道理偷偷摸摸?？晌以僖幌耄豪柚猎@廝不是未婚，而是離異。
　　
　　公司并沒有像我想象的那般雞飛狗跳，畢竟，魏老板若真敢吞掉客戶的錢，就不會為了區(qū)區(qū)一封律師信而手忙腳亂。
　　
　　不過，管理層的會議卻被捂得嚴(yán)嚴(yán)實實了，助理被關(guān)在會議室門外，不必做會議記錄，落得清閑。我們的分析報告在管理層眼中，也變得輕如鴻毛了。魏老板點(diǎn)點(diǎn)頭，把報告往桌上一撂，我們就無所適從了。
　　
　　后輩杰瑞私底下問我：“怎么辦??？”我送他金玉良言：“做你該做的事就行了?！苯苋饟项^：“照這樣下去，我要等到什么時候才能去美國？”我心虛地囁嚅：“會有那么一天的?！?br>　　
　　程玄遵從程爸爸的諄諄教誨，又來問我“破罐破摔”的細(xì)節(jié)。
　　
　　他說：“溫妮啊，你可不要走錯路，做錯事啊。”我對他直話直說：“前不久，是誰誤入歧途的？”程玄咳嗽了兩聲，換了話題：“最近，石油的價格漲了不少啊?！蔽夜笮?，把話題又?jǐn)Q了回來：“玄哥，你讓咱程爸爸放心，我一定給你介紹個最好的女朋友。”
　　
　　我想到了麗莉小姐，她對我說過，她喜歡北京男人的幽默。但這事還不容我太早樂觀，因為麗莉也說過，找小姐的男人是禽獸。不知幽默的禽獸，她是否能接受。
　　
　　黎至元是個百里挑一的伙伴。
　　
　　他盡心盡力地不讓我風(fēng)吹日曬，不讓我餓著渴著，以至我會在思念肖言時，有了一種如影隨形的負(fù)罪感。我常常為此難過，因為，我還是常常思念肖言。
　　
　　對我而言，肖言就像一只我愛不釋手的瓷器，但是砰的一聲，它摔碎了。我收藏著它的殘骸，日夜拿在手里悼念。我會忿忿：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摔碎？為什么不能等它積了塵土，斑駁了色彩，失了我的寵再摔？那樣，也許我就能僅僅留給它一聲哀嘆了。
　　
　　自從愛上肖言，天氣熱了又冷，冷了又熱，那條我穿去佛羅里達(dá)的白色裙子至今我還在穿，涼鞋和發(fā)夾也都沒有變，我還是一副當(dāng)初肖言愛上我的模樣。我給肖言打電話，聲音幽幽：“我就要忘記你了，所以你對我說說話，讓我聽聽你的聲音?！毙ぱ缘穆曇粝衲е浒銈鱽恚骸拔覀冋l也不會忘記誰?！倍揖垢试富钤谶@魔咒之下。
　　
　　黎至元公事纏身，于是身為他女朋友的我拎了晚餐到他的公司。
　　
　　我騙他的員工說：“我是來給黎先生送外賣的，而且要親手送?！?br>　　
　　員工去通報，黎至元竟迎了出來，再大大方方把我?guī)肓怂霓k公室。我一邊拆餐盒一邊說：“我現(xiàn)在一餓，就想起你?！崩柚猎臐M意足：“很好，這說明你一天要想起我五六次。”
　　
　　吃過飯，黎至元親自把餐盒拿出了辦公室。我心想：我這派頭，在送外賣的中間，應(yīng)該也算是功成名就了。
　　
　　正洋洋自得時，我瞥見了黎至元文件柜上的一個大信封。而那大信封上只有一個字：肖。
　　
　　全中國人民中，不知有多少個姓肖的，我想，肖言在其中，應(yīng)該就像滄海一粟，但是，我還是伸了手，像不道德的賊一樣窺探了其中。
　　
　　信封中有文件，文件上有照片，而照片中最上面的一張，就清清楚楚地告訴我：姓肖的，也許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