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可能是真心期望母親能看到這行字,能夠回來。
但事情沒有任何轉(zhuǎn)機,孩子的命運也越來越凄慘,他總是忍饑挨餓,他向醉醺醺的父親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我餓啊……
男人并沒有因為妻子的離去而轉(zhuǎn)性,他對兒子的哀求只是隨便給一些打包回來的剩飯菜對付幾天,或者是置之不理,要不就是一頓痛打。男人經(jīng)常不回家,孩子便開始變賣家里的東西找島民換食物,他會蹲坐在樓梯上用鋸條一點一點鋸下欄桿,鋸下窗框,再把它們拖出去賣給回收站。
孩子的眼神越來越冷漠叛逆,有時人們聽著他拖動鐵器走來的聲音會覺得心驚膽寒。對于同齡的孩子來說,小稻長得黑瘦但莫名精壯,身上滿是傷痕,沒有孩子愿意和他玩,還總是繞著他走路,怕受到傷害。
人們都傳說這個孩子將來會遺傳他的父親,充滿著暴力傾向。
可是后來連小稻也消失了,有人說他受不了父親的毆打跳海死了,也有說他偷搭渡船逃到城里找母親去了,但誰也不知道他的下落,也沒有見過他的尸體,反而幾天后在這幢房子里發(fā)現(xiàn)了早已死去的父親,他喝醉酒后從樓梯上摔下來撞到了頭,活活摔死了。
島民草草安葬了這個男人,就再也沒人打理過這間屋子,任其衰敗。
文佩從男孩的命運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女兒,黯然神傷,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想要下樓,忽然聽見樓下有瓦石翻動的聲音,像是有人在,她加快步伐走下樓,隨著聲音在房中追尋,但是這座廢墟中空無一人,文佩一直走到后院,木柵欄早就腐壞了,一直通往樹林。
文佩心想可能是野貓什么的動物吧,她扭過頭往回走,赫然看見數(shù)道門外站著一個漁夫,正直眉愣眼地瞪著她。文佩倒吸口涼氣,天又開始下雨了。
漁夫戴著大草帽,提著一只竹簍,用沉悶的聲音問:“你在這里干嗎?”
此時文佩已經(jīng)認出他是住在幾百米外的一個居民,她剛想回答他,他卻像不在乎這個答案似的轉(zhuǎn)身離開了。
文佩也往外走,腳下一絆,她低頭一看,絆住她的是一枚造型奇特的圓環(huán),她俯身從地磚縫隙中拾起它放進口袋里。這時候漁民腳力大,已經(jīng)走了挺遠,他們一前一后地走著,文佩回頭又張望那幢房子,漁民也扭頭看了看她,當文佩再轉(zhuǎn)身時,漁民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
這是一個人情疏離的小島,文佩也不愛與人接觸,除了楚權(quán)以外,有時候她可以整天整天地不和任何人聯(lián)系,只是陪著女兒,時常為她揉搓雙腳,促進血液循環(huán)。
文佩獨自回到家中,把鐵環(huán)的銹斑和污跡洗干凈,在窗臺前她舉起它端詳,它露出它完整的樣子,是一個鑄造成環(huán)狀的銜尾蛇,頭首并不相接,蛇狀頭部張開嘴仿佛要吞掉自己的尾巴。
文佩好奇于它的造型,但并不知道它具體有什么用,就隨手擱在窗臺的肥皂盒邊上,然后她去女兒的房間,看看她的狀況,發(fā)現(xiàn)孩子還是在酣睡,便去暗房沖洗今天所拍的照片。
傍晚后,楚權(quán)帶著些食物和雜志來了,文佩正在給女兒熬粥。楚權(quán)坐在飯桌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文佩閑聊,她并沒有提到自己今天去過余家荒宅的事。
楚權(quán)抽著煙,翻看著雜志,說著今天在城里聽到的一些新聞和趣事,每次他抬頭,目光總是很自然地落到面前的神龕上,那兒是過去人家供佛用的,現(xiàn)在掛著文佩帶來的一幅織錦畫像,平時她也為它上香。